自然容易心煩。”

“為什么人越有錢，煩惱越多？”此問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以免冷了場。

我問得心不在焉，賀書亭卻答得認真。

“因為人沒有錢的時候，總想著心里的不足可以等有錢的時候用錢來換，自然有拼搏的勁頭和憧憬的心。等你有錢了，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許多想要的用錢也換不來，好不容易掙來的錢，到頭來也并沒有什么滿足。這下連如何拼下去都不知道了?！?/br>
賀書亭打個比方：“就象有全身力氣，卻又全身不自在，找不到可以發(fā)泄的地方。”

“所以，”他下結(jié)論：“錢越多，心越煩?！?/br>
我點頭：“不錯，錢多也不是好事。心煩不能用錢醫(yī)?！?/br>
“我來的時候，被你外面的人攔了一會……..”

我猛然抬頭。

賀書亭搖手說：“我可不是告狀。他們問我的來意，又打個電話，似乎得了允許才讓我進來。”

不必說，肯定是與將點頭。

說起自由，我可以與監(jiān)獄的囚犯相提并論。

賀書亭就是來探監(jiān)的人。

見我臉色不好，賀書亭說話也小心起來。

“我是想說，其實有人很關(guān)心你。生怕你受傷，又生怕你養(yǎng)病被人sao擾。生生，其實你過得幸福，有錢又有人關(guān)愛，為何還郁郁不歡？”

過得幸福？

我苦笑。

“書亭，人心不足，說的就是我這樣的人，對不對？”

“我沒有這樣的意思，不過看你的樣子，總覺得你有點放不開?！?/br>
我斷了聲息，默默望著窗外。

好好一場談話，又是不好的結(jié)局。

賀書亭似乎也覺得氣氛急劇變壞，站起來道：“我還要巡病房，先去了。”

我說：“下次來看我，記得穿上大白褂。我想看看你當(dāng)醫(yī)生的樣子?！?/br>
他點點頭，望我一眼，似乎有點依依不舍，到底還是出門去了。

房內(nèi)驟然安靜。

我靠在床頭，想著“人心不足”這話。

真不能說賀書亭的話不對。

我年輕、富有，父母安康，外人景仰。

與將對我專心一致，溫柔呵護，又怕我病又怕我死。

到底還有什么不足？

只是……..

我嘆氣。

我就是不足，硬要求與將心上那一點。

僅僅的、唯一的一個軟弱的點，是否為我所有。

任他騙盡天下人，他不能騙我。

我長嘆。

好吧，算我不足。

人心不足，乃是常理，沒什么可恥的。

昨天下冊第二十章

章節(jié)字數(shù)：2767更新時間：07-01-3001:29

住院時，連父母也不曾來探望，我想，也許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我進了醫(yī)院。

只手遮天，倒算榮與將一項本領(lǐng)。

我在醫(yī)院，能見的也不過是賀書亭一人而已。

賀書亭為人很好，果然穿著大白褂來看我?guī)状?。帶點水果點心，和一點有趣的小故事。

我雖然沒有食欲，他送的東西倒總吃得干干凈凈。

有時候看他熱情開朗，很想和他說點貼心的話，但知道周恒他們必定會把我們談話的內(nèi)容一字不漏轉(zhuǎn)告與將，只能忍住。

我必定見不得人，身體稍有好轉(zhuǎn)，與將立即命人將我請回榮家。

榮家，才是貨真價實的監(jiān)獄。

這一來，連每日隱隱盼望的賀書亭來訪都成了奢望。

與將看我呆坐在窗前，問：“怎么了？好象郁郁不歡?！?/br>
我不做聲，懶洋洋一倒，蜷在沙發(fā)上。

與將還是老樣子，我想他這樣子一定會堅持到世界末日。

每次和他大吵大鬧，我都以為他會有少許改變。

更狂暴也好，更惡毒也好，或者良心發(fā)現(xiàn)把我放飛于天外，那就更好。

好幾次看他激動萬分，幾乎連眼淚都要流下來，或是對我露出失望神色，象要把我解決。哪料第二天，又是沒事人一個。

照樣的溫柔體貼，說話輕聲輕氣。

這樣下來，把我的脾氣也磨得沒有。也懶得吵，也懶得說話。

有時候總覺得自己已經(jīng)死了，不過是個放不開的魂魄還在榮家游蕩。

渾渾噩噩過了幾天，忽然有一天，周恒敲門道：“黃先生，有人來看你?！?/br>
不是連探監(jiān)權(quán)利都沒有的囚犯么？

何人來訪？

我悶得發(fā)慌，跳了起來。

熟悉的人影滿面春風(fēng)進來，似乎把外面的自由空氣也一同帶來。

“通過重重測試，終于達到見你的標(biāo)準(zhǔn)?！辟R書亭手里還是提了一袋橘子，笑道：“你的保鏢，幾乎把我所有的資料都問過，似乎一出院，就忘記了以前見過我?！?/br>
懶得生這些閑氣，我說：“書亭，又是橘子，你愛吃橘子就算了，為什么又老逼著我吃。”

話這么說，伸手探進袋里取了一個。

真是奇怪，以前和他一點交情都沒有，現(xiàn)在他卻成了一個重要得不得了的人。似乎他的存在，代表了我的另一種生命，代表我以前自由輝煌的一切。

“橘子有豐富的維生素。”

就知道他會這么說，不愧是醫(yī)生，動不動就把營養(yǎng)學(xué)擺上桌面。

他又說：“而且，你的手那么白，配上橘子的紅色特別美麗?！?/br>
我一呆。

本來正在剝著橘子，忽然停下手里，抬頭望著他。

賀書亭見我的目光，猛然臉色變紅，低下頭去。

其實這種情形見得多了，以前的黃生，隨便手指一勾，就能讓人臉紅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