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他拉上身前坐穩(wěn)，解下厚重的斗篷劈頭蓋下，揮鞭喝道：“走！”

雁遲心中雖憤恨不已，聞靜思不說話，他自然也不好出聲責(zé)怪。翻身騎上聞靜思的馬匹，回頭再看，已沒了三個黑衣人的身影。

寒風(fēng)冷冽，吹在風(fēng)帽上獵獵作響。縱然斗篷內(nèi)蕭韞曦的體溫仍未散去，聞靜思汗?jié)竦纳眢w依然無法回暖。

蕭韞曦見他半晌不言不語，湊近至耳邊道：“生氣了？”

聞靜思捏緊了領(lǐng)口道：“殿下有意試探雁遲，我哪里能說不?！?/br>
蕭韞曦第一次聽他語帶疏離，還是為了一個外人，難以置信又極是委屈，不由分辯道：“他一個外人，就憑十多年前的一面之緣，兩張畫像，就能與你日夜相對。萬一他是太子或者宗維派出的jian細，放這樣一個人在你身邊，豈不是處處制約于我，要我命么！你的家人也就罷了，但凡你去詩社，市集，郊游，明珠都暗中保護，與你往來的文人士子，哪個不是查過祖宗三代，以保萬無一失。此次不過小試忠心，你便來怪罪，我真是天底下最冤枉的人?！?/br>
聞靜思從來不知這些內(nèi)情，只聽得目瞪口呆，又感慨蕭韞曦的權(quán)勢。他并不是真心責(zé)怪蕭韞曦的試探，只是剛才心底那一股絕望之氣，壓抑至今，又發(fā)作不得，憋得難受之極。過了片刻，才輕聲道：“明珠暗中護我，我怎么不知道？”

蕭韞曦輕笑道：“若被你發(fā)覺，那就是他的失職了。我一共三個暗衛(wèi)，明珠跟著你，明月明日隨我左右。宗維還不敢與我撕破臉皮，至于你父親，若無十成十的把握，他也不敢動。明珠在你身邊，就是防著宗維和太子以你為質(zhì)?！?/br>
聞靜思這才知曉原由，不禁大嘆他的細心，又問道：“殿下要試探，為何不先告知于我？追你而去的那兩名黑衣人折返回來，我以為你……”聞靜思的話戛然而止，蕭韞曦如何聽不出未盡的意思，看他這般為自己擔(dān)憂，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動，雙臂微微收攏，將聞靜思摟得更近：“我若事先告知，這戲便做得不像了。讓你擔(dān)憂，是我的錯，過兩天冬至，我給你設(shè)宴賠罪?！?/br>
聞靜思不置可否。危險已除，此時又在心儀之人的懷中，本該安享這難得的甜蜜，卻被這事擾得心神不寧。他信任雁遲，也不過是憑過去的一面之緣，而今的一面之詞，如何也想不到還要去試探。蕭韞曦所為并無過錯，只是一人乃平民百姓，另一人乃皇子皇孫，注定了為人處世的大不同。聞靜思明白了這個道理，頭一回覺得，就算兩人緊緊相擁，也是隔著千山萬水。

馬隊近城，聞靜思便不肯再坐在蕭韞曦懷中。蕭韞曦知道他的顧慮，只好萬分不舍的放他下馬。一行人至聞府前便分道揚鑣，聞靜思目送蕭韞曦在長街盡頭轉(zhuǎn)了彎，才將雁遲請進了家門。

雁遲雖早已看出聞靜思衣著談吐俱是不凡，卻還是被府中舊時的華美精巧嚇了一跳，盯著來往的仆從嘆道：“聞公子確實不缺人使喚?！?/br>
聞靜思笑道：“既然雁大哥要留下來，便叫我名罷，我尚未及冠，沒有字給你喚?！?/br>
雁遲道：“我雖及冠，師父卻懶散慣了，給我取字為晚歸，我不喜歡這樣隨意。師娘一直叫我阿遲，你也叫我阿遲罷?！?/br>
聞靜思應(yīng)承下來，吩咐了下仆在自己小院旁收拾一間客房出來，又尋問了弟妹門的去處，才對雁遲道：“阿林晚上回來，我再為你們引薦。他這段時日對武學(xué)十分喜愛，倒是可以向你討教一番?！?/br>
雁遲笑道：“我別無所長，武學(xué)還是可以教他幾招防身?！甭勳o思這才想起武林中有門派功夫不傳外人的規(guī)矩，剛要致歉，雁遲又道：“伯父可在？我初來乍到，也該先拜見?！?/br>
聞靜思道：“家父在朝中為官，今日休沐當(dāng)值，不到日落回不來。”

雁遲點點頭，遲疑了片刻試探道：“剛才那人也是朝臣子弟么？行事作風(fēng)倒有幾分皇室子弟的狂傲?！?/br>
聞靜思如實道：“他是三皇子。”

雁遲微微一愣，顯然沒料到蕭韞曦身份如此尊貴，一時感嘆道：“我看他對你很好啊，全沒有皇子的架子。”

聞靜思淡淡一笑，不再接話，只心忖道：“他對我，豈止‘很好’二字能言盡的?！?/br>
入夜之后，聞允休與聞靜林三兄妹先后回到家。聞靜思為雁遲一一介紹過來，少不得私下說起今日蕭韞曦的試探。聞靜林初見雁遲時還小，沒什么印象，聽到大哥夸贊他武功高強，立刻纏上去要討教。聞允休坐在一旁，看看雁遲，又看看長子，心中的疑惑漸漸明朗。面上平靜無波，依然神態(tài)和藹，那烏黑雙眼中的意味，到底帶了那么一絲的驚訝。

蕭韞曦承諾的設(shè)宴賠罪，倒底沒有實現(xiàn)。

冬至前三日的半夜，忽降大雪，到次日午時才停。凌嫣用過午膳，照例到園子里賞景消食。隨行侍從見宗孺芷養(yǎng)的獅子狗躺在雪地中一動不動，便走過去看一眼，不知怎么就驚嚇了它，那畜牲狂性大發(fā)，竟厲聲吠叫著撲向凌嫣。凌嫣躲避時一腳踩上結(jié)了冰的水面，滑倒在地，當(dāng)場腿骨折了。

這事驚動了蕭佑安，即刻下令斬殺瘋狗，銬了侍從下獄，又暫禁宗孺芷于鳳藻宮。蕭韞曦得到消息后，察覺事情有異，放下手上二部事宜，一邊上書皇帝，請刑部尚書聞允休明面上查清侍從驚嚇之過，一邊又暗中遣派明日私下調(diào)查獅子狗發(fā)狂原因，及宗孺芷的近況。而他自己，將公務(wù)搬至太后寢宮的偏殿，徹夜陪在凌嫣身邊，兩邊都不誤。

聞靜思知道了此事，倒是能猜出蕭韞曦的目的。晚上給父親請安，便問了父親審訊侍從的事。聞允休將雙腳泡在熱水桶中輕輕搓動，聽到兒子提起這事，也不避忌，直言道：“這有什么好審的，人證都在，他不過是走近了些，一無說話，二無異常舉動，狗便自己發(fā)了瘋?！币娐勳o思垂目思索，問道：“三皇子這一舉動，你怎么看？”

聞靜思甚少被父親問及對蕭韞曦的看法，不禁如實道：“依殿下性情，請父親查侍從之過，只是做給宗太師看，必定暗中派人另查?！?/br>
聞允休笑道：“你倒是知之甚深！昨日丟棄的狗尸，今早就不見蹤影了?！?/br>
聞靜思也笑道：“殿下定是要查狗發(fā)瘋的緣故，他正缺一名驗牲畜尸首的仵作?！?/br>
聞允休聽他這樣說，似想起了要事，一拍腿道：“你不提，我差點忘了這事。心兒的兔子這兩天要生小兔子了，她怕頭胎會出事，央我替她找個獸醫(yī)來看看。人是找到了，我卻分身乏術(shù)，明天你有空閑就去一趟，能請人來最好，請不來也不要勉強，把兔子連窩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