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離京，巡查東潯河岸一帶的春潮汛情，留他在京內(nèi)，代理朝政。所以，這棟丘各種美味糕點，他盡可以吃了個便，而不至于像父親在身邊時，總是被約束著禁口。

看著面前空空的碗碟，他漫不經(jīng)心的聽著樓下說書人講述的故事，心思飄得更遠(yuǎn)：已近五月末，按說父親該是很快就要返京了。

吃喝不下，他也沒著急著走，就端坐在那里，發(fā)起呆來。

不多時，一個小童蹭蹭的跑上樓，手里拿著一張?zhí)?，恭敬地送遞到凈念面前；“這位公子，我家大人命小人將這帖子送到您手上，說是欲請你進(jìn)蓮字間一敘?！?/br>
凈念瞄了眼帖上的字樣，冷淡的回了句：“我有事在身?！闭f罷，他便起了身，欲打算離開這酒樓。

只剛下了樓，就被人堵住了去路。那人似是毫不意外他的反應(yīng)，只笑：“大哥稍待，今夜我與幾個弟弟，一同出來耍頑，竟適巧遇到大哥。若大哥嫌棄，兄弟幾個都想與你喝上一兩杯，隨意的談聊幾句家常。大哥意下如何？”

凈念沉默地注視著眼前溫笑的人，這樣對視了少頃，也沒見對方有退縮之意，余光無意的掃了眼好奇的朝這邊看來的客人們，他便沒堅持，沖著索臨丞微微點頭。

跟隨索臨丞進(jìn)了蓮字間，凈念果然見到了自己的幾個兄弟，都齊聚在了包間內(nèi)。原本談笑風(fēng)生的幾個人，似乎都沒料到他的忽然到來。

少頃的冷場后，四個人都站起身，規(guī)矩的沖著凈念喊了聲大哥。

凈念安靜地坐在位置上，絲毫沒動面前被斟滿的酒盅，只聽著自己的這些弟弟們漫說著一些風(fēng)流雅事，又或引經(jīng)據(jù)典，探究起史說詞語。

原本因他的到來而冷清下來的氣氛，再次熱絡(luò)了起來。

“前日聽聞，打密一張姓仁子，路遇餓虎將吃路人，路人皆是婦孺老弱。仁子便欲殺虎救人，可惜猛虎為饑餓所驅(qū)，狂性大發(fā)，后仁子只能亦己身喂食餓虎，猛虎得以饗足，路人才安然逃脫?！彼髋R丞說道，“大密之人，無不慨嘆悲憫，數(shù)不盡文人墨客為他賦寫哀歌。只可憐他家老母寡妻，還有嗷嗷待哺的稚兒。”

聞言，索臨放當(dāng)即接了話：“這世上，當(dāng)真有這般的圣人？”

索臨丞嘆道：“大密官府撫恤張家孤兒寡母，特嘉獎白銀百兩，約莫是真人之事了?！彼煺Z氣一轉(zhuǎn)，“我大律國若多謝這般宅心仁厚之眾，那些鬧事兒的也便捉不到由頭，上下皆能體恤，自然能的一個安寧治世。”

其他幾人但笑不做評述。又是索臨放開了口，笑道：“二哥說的是。”隨即，他眼珠兒溜轉(zhuǎn)到凈念身上，忽問，“大哥，你覺得呢？”

其他人的視線刷的轉(zhuǎn)移到凈念身上，只見著凈念垂著眼瞼，倒也沒真想著這個冷漠寡言的長兄能說道一二。

凈念卻出人意外的回答了索臨放的問題：“不自量力。”

聞言，幾人皆是色變。

索臨放顯得吃了大驚：“大哥怎的這般說？”君子貴以仁。即使這位張姓的年輕人做法不夠聰明，卻不得不說，他當(dāng)?shù)闷鸫笳煞蛞徽f。

感覺到眾人的目光，凈念漫聲開口：“無能之人，才擇無用之法。他用己身喂了猛虎救了路人又如何？只得了個英雄仁子的美名。然，其母未養(yǎng)，其妻無依，其子失怙，皆因逞其所不能?！?/br>
一干人都是啞口無言，皆沒想到，他們的長兄也不真是不善言辭嘛！

好半晌，索臨放才遲疑地問道：“但若以大哥之言，他遇到猛虎擋路之情形，就該視而不見嗎？”

其實凈念的意思，幾人心里俱是清明。知道當(dāng)今新朝開國尚且不久，朝廷一向提倡這“仁愛”“尚情”等思想，若凈念這話說出去，怕是會有人討伐皇室自掌其嘴了。

凈念不再多說。他并不喜與人盡討論這些無實務(wù)之事，只是看著幾人都是自己的兄弟，既是應(yīng)了一同“談聊閑話”亦是不好始終不發(fā)一語。

提起這個話題的索臨丞，微有些尷尬，只賠笑：“大密官府上報了居州府，原想著給張氏封個‘夫人’譽稱，大哥這意思……”

凈念淡淡的瞟了他一眼：“便是封個九等譽夫人”。對于那張姓青年的作為，他自是覺得愚蠢，但也不至于真的違了當(dāng)?shù)孛癖姷囊馑迹粫Ａ舜舐梢恢币詠硇麚P的“仁愛尚情”之精義。

再不欲聽這幾個兄弟拉扯道理，凈念便起身道：“我先走了?！庇謷吡艘谎蹘兹?，“你們也該回府了。”

既然京中之事父親交予在他手上，他便只管擔(dān)當(dāng)起這掌事之人，包括督導(dǎo)這些兄弟的言行舉止。

幾人忙跟著起身道：“大哥說的是?！?/br>
黑黝黝的巷道，白衣人身形是幾個起伏，便倏然消極無影。少刻，一身著夜行衣的人出現(xiàn)，他望著高墻堵死了巷子，似乎有些愕然。

尚不等反應(yīng)，他便被人掀翻在地，胸口被狠狠的壓制，一只手掐住了他的兩腮。

凈念用膝蓋壓著對方，捏住這人的嘴巴，防止他自盡，語氣狠戾的問：“是何人派你來跟蹤我？”

那人大瞪著眼，肌rou控住不住的痙攣。

不需要等人真的回答，凈念已經(jīng)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遂另一只手施力點中對方的xue脈，從這人身上起來，對著虛空的夜色吐出一句：“處理掉。”

便是身形一閃，極快地離開了死巷。片刻后，巷子里恢復(fù)至最初的靜寂。

“弗洛見過主子。”

肅然的殿內(nèi)，光線略顯的陰暗。女子匍匐在地：“弗洛有負(fù)主子之托，只查到景生時，便被對方察覺，那些人極其狡猾……便讓景生當(dāng)了替死鬼。”她狠狠的磕著頭，“請主子責(zé)罰?！?/br>
許久，青年沙啞的嗓音淺淺的響起：“將功補過?！?/br>
弗洛女顯然有些意外，隨即幾分欣喜，又是狠狠的磕了個頭“謝主子恩典，弗洛定不負(fù)主子所望?！?/br>
凈念輕應(yīng)了聲，便示意對方退下。

探知女子心里有些激越的情緒，他緩緩的斂下眼。這么多年來，他學(xué)習(xí)的知識足夠多了，尤其這三年，父親可謂是手把手教他如何運用權(quán)術(shù)與手段。

他自然知道，馭人之術(shù)，當(dāng)松弛有度了。既然這手下之人，確實不算有大過錯，偶爾以小懲代替苛責(zé)，才更能讓這些人甘心誠服。

三年里，凈念的“靜門”也終于發(fā)展成一支不可小視的力量，其重心一半在國內(nèi)民間，一般在宿閆國。

父親當(dāng)年說他的手段狠厲有足，卻失游刃有余。而最近這兩年來，隨著靜門的發(fā)展壯大，凈念能夠領(lǐng)悟到父親的意思，便要開始變更掌控與運營的方式。

“主子，巨州來報，皇上到達(dá)了踞南關(guān)，似乎還沒有回京的意向?！闭f話的人，是掌管“間”的衛(wèi)首。

凈念微點頭，遂問：“大密張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