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還露出個無比得意的笑容，好像自己想出的主意有多聰明一般。

沈思胡亂點著頭，竟是看也不敢看向牛黃，只管低垂眼眸朝馬車走去。他一只腳踏上車板，另一只腳卻猶如陷進(jìn)了沼澤地似的，留在原處抬也抬不起來。沉著臉踟躕片刻，他終是狠狠一轉(zhuǎn)身叫住了牛黃：“喂，牛黃兄弟，不知為何我突感身體不適頭暈?zāi)垦＃憧稍敢庠俣嗾樟衔乙怀?？?/br>
問完這句話，沈思如釋重負(fù)地吐出一口長氣。他也想學(xué)著顧明璋或晉王那樣，將所有人都視做弈局中的棋子，一步一步籌謀算計，予取予求……可惜終究沒辦法做到。

牛黃完全沒發(fā)覺到自己正徘徊在生死邊緣，他反倒有些為難，站在那翻著眼皮想了半天才勉強(qiáng)答道：“那……好吧，反正我孤身一人，家里也沒個牽掛，早一日、晚一日回去又有什么要緊?！?/br>
沒想到計劃好的事情會節(jié)外生枝，兩名負(fù)責(zé)動手的侍衛(wèi)有些不知所措，紛紛向晉王投去探詢的目光。而晉王那一雙黑白分明的鳳目則直筆筆落在了沈思身上，先是審視，再是琢磨，最后他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對著侍衛(wèi)打出個不易察覺的手勢。侍衛(wèi)們心領(lǐng)神會，彼此飛快交換過眼神，退去了各自的位置。

從始至終，沈思都沒對晉王做出任何回應(yīng)，他不善于說謊，又懶于解釋，想想干脆就裝傻算了。他也知道這一舉動會令晉王感到為難，可他受不了良心的譴責(zé)，也只能硬起頭皮將爛攤子丟給晉王了。

又兩天之后，隊伍終于風(fēng)塵仆仆趕回了晉陽城。因半路殺出個欽差大員，為免人多眼雜，晉王特帶著沈思偽裝成雜役，于凌晨時分打從后門悄悄溜進(jìn)了王府。直到踏進(jìn)門檻那一刻，他繃緊的心弦才總算稍微松懈了下來。

府中上下早已講明了規(guī)矩，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問的不問，別看王爺一張俊臉時常帶著三分笑意，威儀卻不容侵犯，哪個若真觸怒了他，只怕是如來佛祖也救不了的。

王妃一得到消息，就帶著貼身侍女們將晉王與沈思的住處里里外外全部清潔一新。及至二人回府當(dāng)日，她更是天不亮便親自守在了門口等候。一見面，她迫不及待拉過二人左看看、右看看，滿臉疼惜之色：“瘦了，都瘦了，此一番定是吃了不少苦頭吧，回來就好！都平安回來就好！”

踏進(jìn)曾經(jīng)居住過的院落，沈思竟生出一種回家般的親切感覺。院子正中青磚地打掃得一塵不染，東南角立著幾株光禿禿的梅樹，西面是兵器架子，上頭刀槍劍戟都被擦拭得明光锃亮。

一晃數(shù)月，金葫蘆長高了不少，嗓門也比從前洪亮了，干癟癟的骨架子上生出好些肌rou塊，總算像個男子漢的模樣了。見到沈思去而復(fù)返，他激動得兩眼通紅，嘴唇死死抿著，生怕一張嘴就會哭出聲來。小狐貍聽見動靜，也“嗖”地竄了出來，甩動著大尾巴直往沈思懷里鉆。不知這段時間金葫蘆偷偷喂給它多少好東西，搞得它一顆狐貍腦袋還是小小尖尖的，身體卻鼓脹成了名符其實的rou球，捏上去松松軟軟，骨頭都尋不著。

見到這一人一狐，沈思難得浮現(xiàn)出了由衷的笑意：“多壽，你真是長大了，倒有幾分未來將軍的樣子了。琉璃老弟，許久不見，你也變化不小，簡直是……呵……”

晉王離開多日，府中積壓了大小事務(wù)無數(shù)，自他一回來便忙得馬不停蹄，實在挪不出空閑陪著沈思。

當(dāng)晚沈思與金葫蘆、牛黃一起在自己的小院用了晚膳，雖然只有三個人，各色菜肴卻琳瑯滿目擺出好大一桌，且都是按照沈思口味烹制的，只可惜山珍海味吃在沈思嘴巴里也味同嚼蠟，他身體疲乏，心緒煩悶，只胡亂吃過幾口，便推說想要休息回房去了。

牛黃因身份特殊，一入府便被重重看管了起來，不但不許在府中隨意走動，就連出去小院都要有人看著?？刹恢撜f他心寬還是蠢鈍，竟絲毫未把這囚徒般的處境放在心上，還和金葫蘆一起風(fēng)卷殘云吃光了所有飯菜，然后又一起拍打著滾圓的肚皮回房去睡大覺了。

這幾日不是乘船就是悶在馬車上，沈思渾身臟亂不堪，可因腹部劍傷還未愈合，尚不能沐浴，只好用清水仔細(xì)擦洗了身體。等他更換好干凈衣物走進(jìn)臥房，正看見一個身著羅裙的背影在殷勤忙碌著幫他鋪床。沈思還當(dāng)是晉王指派過來的侍女，為防突然開口嚇到對方，他走進(jìn)門時故意加重了腳步。那人應(yīng)聲回頭，竟是晉王妃！

沈思的母親若還在世，年紀(jì)應(yīng)是與王妃相仿的，故而在沈思心中，向來把王妃看做是長輩。他雖對晉王心存著怨恨，對王妃卻仍是敬重有加的?，F(xiàn)在要一個長輩親自來伺候他這小輩，他無論如何過意不去，趕緊上前阻止道：“夫人，這種小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怎能勞煩您動手呢?！?/br>
王妃笑著推開他擋在面前的胳膊，語氣溫柔：“不瞞你說，我也是受人所托而來的。今晚守之實在分不開身，才將你暫交給我照看一日，稍后我可是要向王爺千歲復(fù)命去的，怎能有半點馬虎。”

沈思莫名有些氣惱：“王爺也太沒分寸了些，隨便派個小丫頭不就得了，怎能隨意支使您呢？”

王妃將他拉到桌邊坐定，又隨手倒了杯熱茶給他，輕聲細(xì)語道：“你也怪不得他，聽說從前他指派來伺候的使女都被你攆走了，他又豈會再做無用功？想來只有我這樣的身份與年紀(jì)，才不會被念卿趕出門去吧?！?/br>
沈思聽了愈發(fā)過意不去：“夫人哪里話，我只是習(xí)慣了軍中生活，不喜歡別人幫忙做這做那?！?/br>
王妃深深望了他一眼：“你需不需要是一回事，他有沒有心又是另外一回事。以你二人之間的關(guān)系……”

沈思一掌拍在桌案上，生生截斷了王妃的話，語氣冰冷：“夫人且聽了，我與他并無任何關(guān)系！”

王妃訝異地眨眨眼，不覺輕嘆：“唉，難道你不是認(rèn)了守之做義父的？”

沈思張了半天嘴，啞口無言。方才那反常的舉動，不恰恰正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嘛！他發(fā)現(xiàn)平日里自己明明有幾分頭腦，可不知怎的，一對上王爺、王妃這些人，就立馬變得簡單幼稚，愚蠢至極了。

桌邊一只空杯被他震得翻倒，咕嚕嚕滾下地去，摔成了兩半。門外侍女聽見響動，小心請示著：“夫人，可有何吩咐嗎？”

王妃淡淡答道：“沒有，都下去吧。”待腳步聲漸遠(yuǎn)，她親手拾起碎成兩半的茶杯，滿眼惋惜，“念卿，這段日子發(fā)生的一切我都有所耳聞了。事情因守之而起，你恨他、怨他我都理解。他叫我一聲‘阿姐’，我便是他僅有的親人，弟弟犯下過錯，做jiejie理應(yīng)與他共同承擔(dān)。你若想罵他，我陪他一起聽著，你若想打他，我陪他一道扛著。但你若還想像在京城里那樣，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