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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對面持劍的袁崢。日落之際,軍士已是cao練完畢,各自回營歸帳。空曠之地,袁崢看著不言不語的久安,心中失望。“這樣幾招都擋不住,哪怕有傷也說不過去。”他毫不客氣地對久安說。久安走出幾步,彎下腰,將地上的鞭子撿了起來。袁崢看著他,眉心成川,“這若是在戰(zhàn)場上……”這句話尚未說完,久安便猛地挺起了脊背,望向了袁崢,“久安天資不佳,不比七爺處處過人,七爺還是別白費心思練久安了?!?/br>“你這是什么話?”袁崢的額角也被汗水濕潤了,于日落之下,如同染有血色。久安低悶地說:“我不會……我笨……七爺怎么教我……都是徒勞?!?/br>“你說這話,是賭氣,還是有心氣我?”久安深吸了一口氣,略顯促忙道:“七爺這是何苦呢!”袁崢聞言,冷語相問:“你以為我這是有心要為難你?”久安垂下眼簾,握緊了手中的鞭子。這些時日,朝早暮晚,袁崢的話越來越少,見了他不是比試就是習(xí)練??此难凵裼忠蝗毡纫蝗丈畛粒咧苤?,仿佛恨不得一鞭子將他抽成一等一的高手。久安心里是又明白又糊涂。他與袁崢不同,看了一遍的招式只能領(lǐng)會三四成,講了一遍的門道只能體會五六分。過目不忘,心領(lǐng)神會……與他是毫無干系的。再者,袁崢是鐵打的,他是rou做的,這么個練法,實在是吃不消。久安胸膛起伏,臉頰緋紅,暗暗地咽了咽干澀的咽喉,又舔了舔嘴唇,他別過了眼睛,覺得袁崢是有些為難他。“大戰(zhàn)當(dāng)前,你就不為自己打算打算?!”袁崢走近他,口吻又沉又惱,“憑你現(xiàn)在,倘若走運,遇上些蝦兵蟹將也就罷了,若是碰上個有些本領(lǐng)的?屆時戰(zhàn)地之上,豈不腹面受敵,豈不——”袁崢的聲音猛地高了起來,眼神也犀利地兇橫起來,可他眼神一個明滅,卻急急地收了聲,看著久安,有些話仿佛不想再說,不愿再說。久安又渴又累,身上又疼又酸,整個人仿佛被捆著火烤一般,恨不得好生歇一歇。對于袁崢話中的起承轉(zhuǎn)折自是無法理會。“……”袁崢默然了一瞬,直直地開口道:“咱們再來?!?/br>久安迎著袁崢的目光望了過去,手中的鞭子緊了又緊,最后被他用力地摜到了地上。“不練了,練死了都是個二流身手,花花架子!”袁崢胸膛一闊,喝斥道:“反了你了?!”久安一張白臉頃刻間漲得紅紅的,他是極少生氣的,可眼下他看著袁崢忽然心里有了火,可他又是極少發(fā)火的,故而哪怕心中的火勢愈演愈烈,他也只是半張著嘴,不知該對袁崢如何叫囂。無計可施了半天,袁崢那邊已經(jīng)大手一指地下,低吼一聲,“給我撿起來!”久安絞盡腦汁,尖著嗓子就咆哮了一句:“你是誰?!”這句話實在有些不通,聽得袁崢莫名其妙,惹得他越發(fā)皺眉瞪眼。久安雙手胡亂地揮舞了起來,又憋著喊了一句:“你又不是我爹!”久安這下有了思路,立刻就接著喊:“我憑什么聽你的?”他雙腳輪番地一跺,“不撿了!”他又一個轉(zhuǎn)身,“不練了!”可惜沒走出幾步,久安就被袁崢拎著領(lǐng)子滴溜了回來。“不撿不練!你專程來打仗還是專程來投胎?!”袁崢劈頭蓋臉地罵道,揪著久安的領(lǐng)子,他將他扯到了自己跟前,狠狠道:“不識好歹的東西!”久安心氣健旺,是以還不知道害怕,瞪著袁崢,他蹦豆子似地說道:“不就是個死!我又不怕死!”晚風(fēng)微涼,落日微醺,袁崢的眉目生生地一凌冽。“你方才說什么?”他低低地問。久安略一躊躇,還是道:“不就是個死,我又不怕死……”袁崢極冷地一笑,“死?”他仿佛聽了一句無稽之談,“你敢死?”久安氣沖沖地回道:“我怎么不敢?!袁崢陰鶩地一瞇眼,“從你被我袁家舉薦入宮起,你的命,便早不是你的了,想死?沒那么容易!”久安覺得袁崢這話,似乎很在理,又似乎毫無道理,是以一時間答不上來,干瞪著袁崢,他忽然間有點提不上勁兒了。袁崢的黑眼睛猛地暗沉下來,粘稠如深山的沼澤,“你若是死了……我就……”袁崢緩慢地靠近久安的臉龐。久安想退,卻被袁崢一只手給按了回來。“你若是死了,我便吃了你?!标幊恋恼Z調(diào),認真的聲音。“啊?!”久安不可置信,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扒皮撕rou,分筋錯骨,吃你的rou,啃你的骨,連一滴血都不剩?!痹瑣樣昧Φ貕阂值卣f道:“叫你死無全尸?!?/br>久安看著袁崢嘴唇一開一合,而內(nèi)的牙齒白森森地一排,忽地有了幾分膽怯,他看著那一副白牙,咽了咽口水:“七……七爺……你說什么呢?”袁崢換手一把輕輕地握住了久安的脖子,久安的脖子有著少年人特有的纖細柔軟,濕熱地帶著汗意,指下的脈動一清二楚。袁崢想,那么細弱的一段脖頸,那么細薄的一層皮rou,莫說兵器,便是徒手都可活撕了……他黑沉沉地一雙眼睛攢聚起了烏云,越發(fā)陰暗起來。“你答應(yīng)我……”他忽然開口說道。久安被他輕輕地掐著脖子,一心還盯著袁崢的牙,“???……”“不準……死在他人手上。”袁崢的眼眸黑濃,眼底的光卻亮人。袁崢見過太多宮廷貴族深宅大院里的“死人”,故而尤其痛恨那一個“死”字,而久安又恰恰是袁崢心里最活生生的一個人,他簡直不能忍受這樣的人也有死的一日。“不準……死?!痹瑣樅喼闭f得咬牙切齒?!奥犆靼琢??!”久安怔怔地看著袁崢,看著他此刻眼里的急切,恍惚地就想起了林壁堂。……久安喘著粗氣,分開了彼此的嘴唇,依舊捧著林壁堂的臉,他眈眈地看著他,看得那么用力,“我一定回來,我舍不得死。”林壁堂用墨水一般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薄?/br>是啊,不能死,他答應(yīng)過壁堂,答應(yīng)過自己的。而下一刻,久安眼里又滑過一絲懼意,他想起了唐子敬的死狀——深夜里,無法瞑目的眼睛,汩汩流淌的鮮血止也不止不住?;鸸饫?,年少的血rou之軀,在灰飛煙滅里殆盡。86、用心良苦久安深吸一口氣,惶恐而用力地點了點頭。袁崢還在灼灼地看著他,聞言便沉沉地出了一口氣,雙手狠狠地一緊,繼而猛地推開了久安,仿佛生氣地背過了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