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鋪上一張紙,平復了一下心情,調好了顏色,慢慢勾畫起來。趙泰因為看布日古德不順眼,天天來橫眉瞪眼地吵鬧,要么就是給他飯酒菜里放點堿,或者多放幾把鹽,總之不能動手只好把這些小孩子的把戲使出來了。陶令華哭笑不得,只得和布日古德商量,還是送他回去,省得在此受罪??上Р既展诺潞貌蝗菀子袡C會親近心上人,就是天天鹽巴當飯吃,也甘之如飴。直直過了兩個月,已經是早春時節(jié)了,穆啟發(fā)現(xiàn)苗頭不對,陶令華對韃子態(tài)度甚好,每天照料的很是周到,端茶送飯,細心之極。侍郎大人心中立刻警鐘大響,不好,這韃子會磨人之術,弄不好會讓他得手,怎么比自己還受歡迎?看看布日古德的腿差不多好了,穆啟立刻上本,說是黑臺大人的病已經好了,不宜再繼續(xù)留京。所以,旨意下來,布日古德不得不隨著使團動身回去。臨走,硬是把自己隨身戴著的一串獸骨打磨成的項鏈塞給了陶令華,說是小時候母親給他做的,是護身符。陶令華追趕不及,只得留下。細看這項鏈,每個都是一小塊骨頭,雕刻成鷹的樣子,很是精致。趙泰這次倒是大贊穆啟做的好,穆啟理都不理他,氣的趙泰又踢了一腳墻跟,鄙夷道:“陰陽怪氣!”不過穆啟也沒能留在京中,一道圣旨下來,讓他去護送使團,順便巡邊。趙泰笑疼了肚子,一個一個的情敵都被踢開,他心情格外舒暢。穆啟把兒子抱過來交給陶令華,說是家里沒人,也沒什么可以信任的人,只好交給他了。陶令華雖不情愿,但是孩子沒過錯,本來這沒娘的孩子就沒人疼愛,現(xiàn)在爹也要走,也是太可憐了。趙泰因此咕嘟著嘴不悅了好幾天,陶令華只得在房幃之事上多討好他,這才圓轉過來。穆啟一去一回就過去了快一年的時間,等回京的時候,已經是初冬了。到家兒子都不肯認他,躲在陶令華身后探個小腦袋就是不出來,陶令華無奈只好抱起他指著穆啟說道:“修兒,這是你爹啊,快叫爹?!?/br>穆修歪著小腦袋,兩手吊在陶令華的脖頸上大聲道:“我不要他做爹,我要你做我爹!”陶令華無奈地笑道:“我怎么能做你爹呢?我是陶慧的爹?!?/br>穆修氣憤地嚷道:“陶叔,這不公平!陶慧有三個爹,都疼他。我只有一個,還不疼我,我不要這個爹,我要你!”說罷嚎啕大哭。陶令華心下吃驚,這么小,周歲也才剛三歲,這都是誰教的呀?穆啟臉色很復雜,想把孩子接過來,誰知這穆修人小力氣不小,兩手扒住陶令華的脖頸就是不放,哭聲直上云霄,連陶令華腳下的狗兒小黑都嚇的叫了起來。亂了半個時辰,到底把他給弄過去了。不過穆修還是讓陶令華起誓,要每天來看他他才不哭,不然哭死給你看!這小鬼,簡直是成精了!穆啟回朝,戶部尚書年紀老邁,告老回鄉(xiāng)了,穆啟就地提升,做了戶部尚書,同時還兼任著刑部員外郎和禮部侍郎,權勢熏天,只差入閣拜相了。不過穆啟并不想當什么內閣大學士,那是個吃力不討好的職位,雖然是輿論領袖,風光無限,但是擔的風險和壓力也更大,弄不好會連身家性命都丟了,還是抓實權的好。日子過的飛快,轉眼又是一年。成化二十二年的冬天,朝中形勢更加復雜,先是萬貴妃病,成化帝極其奢糜地建了許多廟宇道觀,為自己和萬妃祈福。依附萬妃的黨羽盡是貪財弄權的庸碌之輩,反而把有才之士排擠出朝廷,民怨沸騰。而朝中各勢力之間互相爭權奪勢,更加激烈。趙泰每每回家都大罵不止,嚇的陶令華和趙華都拼命拉住他,千萬不能讓外人聽到。這妄議朝政和誹謗權臣,弄不好就是死罪。兩人偷偷商議著不然讓趙泰辭官算了,這混亂朝局,一個不小心就可能丟了性命,不如辭官回家,安生度日的好,也不稀罕他這高官厚祿。趙泰聽了認為可行,只是暫時脫不開身而已,只得慢慢謀求。說話間已是晚飯時間,陶令華出去安排晚飯,卻見陶家的保姆抱著穆修過來,這小子手里舉著一個風車,鼻頭紅紅的,好像哭過,陶令華伸手抱過來忙笑著問:“修兒,你怎么又過來了?”穆修抽打著小小的鼻子,癟著小嘴哼道:“陶叔,你說話不算話,說好了去找我的,你又不過去,我只好過來找你。再說,我爹說了,你就跟我的爹一樣的,不找你找誰?”不到四歲的幼童,說話卻如此流暢,調理清晰,卻是罕見的很,陶令華也很喜歡這孩子,太聰明了。又想起他母親俞氏,雖然對自己做過錯事,到底是因為穆啟的原因,幾年過去了,也不再怨恨她。孩子早早沒了娘,如此早慧,卻是有些可憐巴巴的,自己的兒子慧兒比他小不到一歲而已,話都沒說清楚呢。這樣想著就故意笑他:“你都這么大了,怎么還離不開大人?陶叔我很忙。”穆修撇撇小嘴:“我知道你忙什么!你就忙陶慧的那兩個爹!”呃——陶令華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噎死在那里。這小人精,都在哪里學的?簡直不像個孩子說的話。也有點生氣了,虎著臉道:“再胡說,我揍你??!”穆修立刻大哭道:“你不疼我!我爹也不疼我!沒人要我——嗚嗚——”一邊哭著身子扭成了麻花纏在陶令華身上,簡直讓人頭疼。把穆修抱到屋里,趙華正逗著慧兒玩耍,兩個人唧唧咯咯的笑個不住,穆修一看,立刻撲了過去,拉住陶慧道:“慧兒,我跟你玩吧?”慧兒懵懂地點了點頭。穆修親熱地拉著他的手,笑著說:“慧兒,你有三個爹,我只有一個,我把我的風車送給你,你讓給我一個爹怎么樣?就讓你爹做我的爹吧?”難為他能把這么多爹都清晰地說出來。慧兒不干,胡亂跟在穆修身邊亂轉,直要搶那粉紅紙做的小小風車,穆修把手背過去,大聲道:“你得讓陶叔做我爹,我才給你。”慧兒伸著小手,都快哭了,叫道:“我爹做你爹,風車給我——”嘴一咧,就要哭,穆修這才把風車塞到他手里,回頭對陶令華叫道:“陶叔,你以后就是我爹了,你得跟我一起住才行!”陶令華深深覺得,這小子沒準是被他爹給特意教過,不然怎么總是纏著自己不放呢?其實這種日子過著也不錯,就算不想跟穆啟牽扯什么情愛,做個鄰居也行。日子忙碌而平凡,陶令華除了在醫(yī)館忙碌,回家沒事就是逗逗孩子,做做家務,趙泰已經遞了辭官的表章,大概很快就能回老家去,繼續(xù)這種庸庸碌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