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變形扭曲到了觸目驚心的地步，叫人難以想象他是如何一步一步、扛著另一個人走回來的。相比之下，那個總官的傷勢倒像是最輕的，只是一直昏迷著醒不過來。

    好在他們都還活著。

    林三酒望著他們四個人被小心翼翼地抬上擔(dān)架，送進了內(nèi)城——內(nèi)城里也沒有什么科班出身的醫(yī)生，不過就是一些小診所里的蒙古大夫罷了；但他們都是進化者，總是能挺過去的。

    看起來，苦難似乎已經(jīng)告一段落了。

    然而不知怎么的，林三酒一顆心越沉越深，好像一直墜進了無底深淵里。(。)

    ☆、585 欣欣向榮

    林三酒從沒像此刻一樣如此清晰地認識到，她正身處于一段被重現(xiàn)了的回憶之中。

    人偶師受傷太重，被送進了內(nèi)城以后，很快就昏迷了過去。

    隨著他失去意識，這個世界頓時像是突然喪失了顏色一般，只剩下了空空的架子——數(shù)據(jù)體雖然根據(jù)人偶師的記憶制作出了一座城池，但在他昏迷不醒的這段時間里，少了他記憶的支持，許多鮮活的細節(jié)都不存在了；由于缺了一大塊真實的回憶和感受填充這個世界，有時林三酒甚至覺得自己像是呆在一座塑料模型城市里。

    她望著眼前的人群，再次嘆了口氣。

    僅僅是十分鐘不到的一趟閑逛，這副場景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她眼前好幾回了。

    這一部分的內(nèi)城，已經(jīng)被徹底改建成了一片無土培植園；內(nèi)城中有一半的市民，都將勞力傾注在了這兒。此時正值午餐時間，三三兩兩站在街道上、站在建筑外的人們，手里也都拿著紙袋或者飯盒——卻只是拿著而已，沒有人動。

    人們舉著自己的午飯，目光呆滯、一動不動地站著，一張張臉上全是麻木和茫然。他們的胸膛仍然因為呼吸而起伏，偶爾還會從人群中傳來一聲咳嗽；但發(fā)灰的眼睛里卻連一點神采也找不到。

    他們仿佛被抽走了靈魂，只剩下了一群行尸走rou。

    林三酒從人群中走過，暗暗在心里對數(shù)據(jù)體的能力嘖嘖稱奇。

    它們的能力確實太驚人了。通過一個人的記憶，它們就還原創(chuàng)造了一個完全真實的世界，創(chuàng)造出了這些近乎真實的人。

    只不過它們雖然編寫出了人的**，卻沒能編寫出他們的思想和靈魂。在人偶師記憶覆蓋不到的地方，林三酒常常能看見這些形容呆滯、一動不動的人們。他們之中的一大部分，之所以被創(chuàng)造出來，只是為了在人偶師的記憶中成為人rou布景板而已——

    想到這兒，林三酒望著身邊一個又一個行尸走rou般的人，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一幕讓她覺得……太眼熟了，熟悉得叫她心里隱隱地浮起了一個猜測。

    一個念頭一旦成了型，就很難再把從腦子里甩出去了；林三酒一邊琢磨著，一邊心不在焉地往長官府快步走去。

    長官府以前是九城城長的辦公室兼住宅，設(shè)施保存得完善齊全，地方又足夠大，因此人偶師一行四人都被安置在這兒休養(yǎng)。林三酒一天要往這里跑好幾次，而今天她剛一走到長官府門口，頓時一怔，知道人偶師醒了。

    此時褐色木門大敞著，整棟樓都活了過來。醫(yī)護人員們一陣陣急迫的說話聲、腳步聲，流水一般在長官府中進進出出；一個看護正探頭出來，朝外頭幾個人高聲喊道：“指揮官和進化者們都到了！總官得馬上開會，他現(xiàn)在還虛弱著，不能等太長時間……”

    不光是人偶師，連那個執(zhí)理總官也醒了？

    借著自己是進化者的身份，林三酒忙邁步進了長官府。

    那一位執(zhí)理總官不僅醒了過來，而且醒過來以后的第一件事將城內(nèi)進化者和工作人員都召集進了他的臥室。當(dāng)林三酒趕到時，一間四十平米大的主臥室里已經(jīng)站滿了人，由于里頭擠不下了，甚至還有不少人站在走廊里。

    屋里屋外，都是一片繃得緊緊的寧靜。沒有人知道執(zhí)理總官要說什么，因此人人的心都懸在半空里；吞咽口水的聲音、清嗓子的聲音，低低地蔓延開了一絲絲緊張。

    云守九城那個皮膚褐黑、像個老頭兒似的指揮官，正帶著他的副手和隨從恭敬地站在一張床邊，低聲說著什么；一個面色還有些蒼白的中年男人，正靠坐在床頭，雙手交放在腿上，一言不發(fā)地聽著指揮官的匯報——想來他就是執(zhí)理總官了。

    這是一個神色嚴肅得如同鋼鐵一樣的男人。

    作為一個擔(dān)任了云守城系十一年的領(lǐng)導(dǎo)人，即使此刻形容憔悴，臉上還掛著傷，也依然掩不住他那股沉穩(wěn)堅硬的氣質(zhì)；當(dāng)他有如實質(zhì)般的目光緩緩地從屋子里掃過時，每一個人都覺得他仿佛看見了自己。

    他看起來是如此堅定、像一座山一樣百折不撓，甚至還不用他開口說話，就已經(jīng)有人小聲啜泣了起來——“總官，我們終于又見到您了！”不知是誰嗚咽著喊了一聲。

    執(zhí)理總官望著人群，眼睛里泛著亮光，緩緩地開了口。

    “……當(dāng)我躲在地下排水道里，親眼看著我的同伴們、市民們，因為饑餓、疾病、傷痛而一個個死去的時候，我沒有料到，我還有能再見到日光的那一天?！?/br>
    “一城已經(jīng)徹底淪陷，我卻茍且活了這么久，以前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我還沒有死？但今天我知道了。你們還活著，云守九城還活著，我還有用，我能帶領(lǐng)大家繼續(xù)活下去，站住陣腳！對此，我簡直無法用語言表達我心中的感激之情?！?/br>
    他之前似乎受傷不輕，嗓音嘶啞，底氣也很虛弱。房間里的人不由屏住了呼吸，似乎生怕錯過哪怕一個字——“所以，我希望我們都能夠銘記這三位英雄，沒有他們，今天的一切都將成為不可能?！?/br>
    屋子里頓時爆發(fā)了一陣響亮的掌聲，林三酒往前擠了幾步，這才看清——原來人偶師一行人，裹著繃帶、打著石膏，像三個木乃伊一樣正坐在房間一角的沙發(fā)上。

    “言秋，她為了替我們拖延時間，硬生生在射線中挺住了整整兩分鐘。我們逃回來的時候，她的皮膚干了，每個毛孔卻在血流如注。直到今天，她的臉上、身上還遍布著無數(shù)紅通通的血絲——作為一個女孩子，她甚至沒有為此哭過一聲?！?/br>
    “高朗，從一片極溫火海里把我拖了出來。因為我太虛弱了，一動也不能動，他把能力罩在我身上，自己卻被燒成了半個火人。就算這樣，他還是帶著我們從一群執(zhí)法者手里逃了出來，甚至還打翻了一個?！?/br>
    “至于最后一位，我想大家都很熟悉了，他原本也是云氏城長的旁支。”執(zhí)理總官慢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