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洋堅信。

他清楚女人是昏了，不是睡了。她昏睡了四年了。

女人簡小貝是為了救她繼子而成的植物人。

簡小貝比穆野晟大不了十歲，穆野晟那聲母親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她受。她就甘心為了他躺一輩子，因?yàn)樗圻@孩子，從初次見面，簡小貝就打心眼里想好好疼穆野晟。

穆野晟親身父母的婚姻是個為了金錢而成的悲劇，悲劇直接由他的母親延續(xù)到了穆野晟的身上。

穆野晟稍大些，從他母親嘴里聽到最多的就是“一定要拿到穆家的家產(chǎn)，你一定要掌握整個穆家！”那是詛咒，詛咒了穆野晟的整個童年。所有的關(guān)懷、所有的愛全是為了錢，他過早地接觸了現(xiàn)實(shí)，金錢；他母親扭曲了他的性格。

甚至至死，她都不肯放過她的兒子。干枯、青黑的臉上她的一雙眼亮堂的駭人，她朝兒子伸手，開始反復(fù)念著那句咒語，話沒說完，斷氣了，眼都不肯閉。那是死不瞑目，她成功地將她的不瞑目傳達(dá)到了他兒子的心底。

孤僻、暴躁、不可理喻是外人看到穆野晟的表象。

被人強(qiáng)行扭曲了靈魂是簡小貝看到的本質(zhì)。

簡小貝被帶入穆家，同來的還有一個孩子，她與穆父的孩子。

那時，穆野晟的母親死去還不到一年，他同父異母的弟弟竟然已快兩歲。

明眼人都看得出，簡小貝是情婦，穆母指不定就是被這jian.夫.yin.婦氣死的?，F(xiàn)在好了，正室死了，正室留下的孩子，是所有人的心病，不討任何人的喜，這天下還不都是那母子的嗎？

才十二三歲的穆野晟毀滅心理很強(qiáng)烈，他揮起刀準(zhǔn)備將穆硯剁成碎rou，然后埋了。小娃娃烏黑的眼一眨一眨的，天真無知地看著他，然后伸出小手，甜甜地喊：“哥哥，抱?！?/br>
穆野晟沒有抱，人被定住了；刀還舉在他頭頂，他只要砍下去，所有的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他仍可以繼承穆家；如果不可以，那更好，他就能徹底的解脫了。

穆野晟扔了刀，他放過了一次可以殺穆硯的機(jī)會。不，不止一次，很多次，無數(shù)次，之后的無數(shù)次。

父親帶回來的女人不知是天生傻還是裝傻，虛情假意的對他好也就罷了，還毫無防范地將她的兒子交給他，教他喊哥哥，讓他聽哥哥的話，乖乖的跟哥哥玩。

小東西也是個傻子，小傻子。他打也好，罵也罷，就是跟他玩陰的，他好像全然不知，或者不計較，依舊“裝”天真，嗲嗲地叫他哥哥。

然而，穆野晟對穆硯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來得很突然，感覺卻又那么的自然。

那夜清冷，穆野晟發(fā)了一天的燒，穆硯在他房里、房外跑了一天。

房外玩了一會，穆硯跑回來，小手摸摸穆野晟的頭，問：“哥哥，好點(diǎn)了嗎？”又或者，踩著小凳子，將額頭貼著穆野晟的額頭，問：“哥哥疼嗎？”

那晚，穆家夫婦都不在家，小娃娃睡在他哥床邊的小沙發(fā)上沒人管。

當(dāng)穆野晟察覺到有危險，逃脫為時已晚。殺手的尖刀就在他面前，沒有絲毫猶豫，他一手抓過穆硯當(dāng)擋箭牌。

挨了一頓打，穆野晟被扔進(jìn)了禁閉室，見到最多的人還是那個命好的穆硯。但穆野晟再不能對他發(fā)起火來了。

殺手還沒刺下手里的刀，手先被人砍了，是管家砍的。當(dāng)時，穆家還很不穩(wěn)定，穆父命管家保護(hù)兩孩子。管家只耽擱了幾秒，差點(diǎn)就要了穆硯的命。穆硯母子到穆家已有一年，他們在穆野晟身上花了多少心思，所有人的都看在眼里，穆野晟他就是個石頭，也該化了。

但穆野晟讓他們失望了。

有快三個星期沒有見到穆硯，穆野晟在禁閉室里不停地咒罵著，可咒罵聲是多么的無力而又蒼白。

當(dāng)穆硯再次用笨拙的姿勢拖著一桶牛奶，對他做那個偷偷摸摸的表情時，穆野晟抱住了他，將他的肩膀咬得鮮血淋漓，再不僅僅是為了恨，還有，或許還有愛。

在沒有穆硯出現(xiàn)的三星期里，他聽到給他送飯的戴姨用難聽的腔調(diào)說著：穆硯病了，快病死了；現(xiàn)在他該高興了、安心了，以后不會有人跟他爭家產(chǎn)了。

家產(chǎn)？“家產(chǎn)”一個詞對于當(dāng)時的穆野晟來說，太抽象，又太沉重了。那個詞是他母親留給他的一切，也是她唯一留給他的。

他慌張了，害怕了。他不要，不要穆硯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那日，將穆硯送到殺手的刀底下，他想他們一起死。他死了，他們都死了，如果去了天國，他會好好地待他，他一定會當(dāng)個好哥哥的，他會照顧他，小心翼翼地把他捧在手心里，好好地呵護(hù)他，讓他沒有其他人的關(guān)心也會幸福。

然而，他沒有死，他也沒有。被送到殺手刀下時，小娃娃被驚醒，有那么一秒，穆野晟恍惚地在他看向自己的眼睛里看到了絕望，對他這個哥哥的絕望。

如果穆硯絕望了，死的人就是穆野晟。穆野晟在禁閉室里，清楚的意識到了。還好沒有，他還活著，心還活著。

穆硯在下一秒，揮動著手腳，對他哭喊，“哥哥，怕?！睍r，穆野晟笑了。

他把穆硯的肩膀咬破，小孩抽疼著說，“哥哥，疼。”時，他卻哭了，抱緊穆硯，哭得比穆硯還凄慘。

從此后，穆硯就是穆野晟的命。

從禁閉室出來后的一年，是穆野晟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年，幸福得他甚至可以忘了芥蒂，管他后媽叫jiejie來揶揄他爹。

他的幸福來的太晚而又太短暫。穆硯的失蹤將他逼入了崩潰的境地。他曾一度被關(guān)進(jìn)神經(jīng)病醫(yī)院。無法，發(fā)狂時，沒幾個人能治得了他。

好好的一個家眼瞧著又要垮了。

穆野晟在簡小貝一巴掌下清醒了：“你放棄了自己！你讓硯兒拿什么來指望你？！”

穆野晟努力和要撕裂他的另一個自我斗爭著，反反復(fù)復(fù)好幾年后，也全好了。

一切仿佛恢復(fù)了平靜，他娶了妻，生了子，找遍了大半個中國；回過頭來，才發(fā)現(xiàn)，他的婚姻是個騙局。他妻子精心布的完美的局。

走向結(jié)局時，穆野晟心軟了。他的心軟致使他的繼母長睡不醒。他朝他的妻子開了槍，但都晚了。

和他一樣深愛硯兒的人，已睡著了。?

☆、第29章

?　　汪擇洋的手指停在女人臉頰上方，呆了會；收回手，露出個連他自己都不明其含義的笑。

房內(nèi)除了藥味重一點(diǎn)，其他與常人房間無異。

汪擇洋打開電視機(jī)，閃著雪花；打開dvd，里面有盤。

鏡頭里出現(xiàn)一個白白凈凈的小屁孩，哦，是女人的兒子——他們管他叫硯兒。電視里笑聲不斷，人們將蛋糕推到他的面前，插了四根蠟燭，他們的眼里，笑里溢滿了幸福，他們是一家人，硯兒，哥哥，爸媽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