嗎！我不教訓(xùn)教訓(xùn)你，你荒唐了上天去了！”

    老爺子怒氣沖沖地踏前了一步：“我看我今日不懲誡一下這不成器的子孫，我百年后只怕愧對斯家列祖列宗！ ”

    我看到我爸嚇得慌忙地搓了搓手，一把上前架住了暴怒的老爺子：“老爺子您別較真，大少爺有口無心，你知道這孩子自小沒了母親，心里受些委屈難免的，再說這大少爺昨晚四點(diǎn)下的飛機(jī)，這不還有時差嘛，您消氣，消氣?！?/br>
    對面的年輕男人看了一眼我爸，面容有淡淡譏諷，卻沒有說話。

    老爺子神色微微一愣，卻仍是怒火中燒：“這家誰虧待他了！回家盡給人擺臉色，對他父母兄弟從來沒一聲招呼，多大的人了，獨(dú)他一個就鬧得全家雞犬不寧，真是不像話！”

    他轉(zhuǎn)頭一喝：“老谷，取戒尺來！”

    谷叔應(yīng)聲去了。

    我爸眼看勸不住了，正要放開手，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斯定中拉著我一躍而進(jìn)：“爸……爸爸！”

    老爺子一看到斯定中，動作停了下來：“定中，你出去?！?/br>
    斯定中將我往前一推：“爸，爸爸，小豫兒有話要跟你說?！?/br>
    這斯定中要害死我！這場面我哪兒有什么話敢說！我哆嗦了一下，也嚇得結(jié)結(jié)巴巴：“伯伯，我昨晚看出了雷震三山口的解法了，想問問您什么時候有空，我下給您看……”

    老爺子是個棋迷，我爸年輕時候老跟他下，爸爸帶著我在一旁玩，我看得久了，竟然無師自通，后來老爺子送了我?guī)妆竟抛V，我看來看去看了好幾年，如今連我爸都不是我對手了，偶爾老爺子技癢，我是陪手。

    我爸趕忙上來瞪我一眼：“小孩子家，快出去出去。”

    我眼角余光看到谷叔并沒走遠(yuǎn)，只是立在門后看。

    斯老爺子被這一群解圍的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怒火被攪得一團(tuán)亂，只好先對著斯定中說：“定中，帶meimei出去玩?！?/br>
    他環(huán)視了一圈，看到了一直站在一旁神色平靜的年輕人，余怒未消：“滾下去！”

    斯家大少斯成看了他父親一眼，轉(zhuǎn)身走了。

    斯定中拉著我跑回到了花園中，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大哥真敢惹爸生氣?！?/br>
    我想了想：“你大哥有半年沒回了吧?！?/br>
    斯定中說：“何止，快一年了吧，上次爸催他結(jié)婚，擺了一桌菜將萬小姐領(lǐng)回家吃飯，還是去年圣誕節(jié)到時候了?！?/br>
    那事兒我也聽說了，聽說還是斯太太給牽的線，果不其然斯大少爺拂袖而去，老爺子氣得在大廳罵，斯太太陪著笑臉?biāo)妥呖腿撕笤诜坷锟?，斯家兄弟圍著看熱鬧，大少爺拎包出門，聽說直接去澳洲了。

    我很少見斯成，小時候還見得多一些，自從他大學(xué)開始，聽說是在外面住，到后來他轉(zhuǎn)去英美兩地求學(xué)，便基本一年見不到幾次了。

    斯定中轉(zhuǎn)頭：“不說他了，葭豫我們打網(wǎng)球好不好？”

    我也愛打網(wǎng)球，斯家大宅有兩個網(wǎng)球場，夏天我們常常在哪兒消遣，坦白說，斯定中的網(wǎng)球打得很不賴。

    我說：“那我先回家換衣服?！?/br>
    斯定中說：“還回什么家呀，我讓人給你拿一套新的?！?/br>
    他絮絮叨叨跟著我：“我早讓你放套球衣在我的更衣室，你偏偏不肯，你jiejie的好多衣服都在三哥的套房里呢?！?/br>
    我站住腳步，沉下臉來：“斯定中。”

    斯定中馬上笑了：“好好好，我不說了行吧?！?/br>
    我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短褲球鞋：“不換了，這樣打吧?！?/br>
    到底是少年人心性，我們攜手飛奔去了球場，打了一個多小時的球，直到暮色四合，大汗淋漓，最后斯定中故意打飛了兩個制勝分，讓我贏了。

    ☆、第2章 二

    待到我們一路打鬧著回到后院，傭人上前來：“小少爺，太太開飯，都等著你呢。”

    斯定中不由分說拉我進(jìn)去。

    我不依，兩個人在飯廳后的花樹下撕扯。

    老爺子從吸煙室出來，正看到我們在拉扯：“小豫兒，進(jìn)去坐吧?！?/br>
    斯定中喜滋滋地笑：“看吧。”

    斯太太打麻將回來，妝容衣著都還是齊整的，一顆碩大的翡翠掛在衣襟前，綠瑩瑩的。

    座中是老爺子和斯太太，和斯家二小姐斯爽，自然沒有斯成。

    我沖著斯爽笑了一下：“阿爽jiejie?！?/br>
    斯爽在里邊興許也聽到我們在外邊吵鬧了，笑著道：“乖乖坐吧。”

    斯太太環(huán)視一周問：“定文呢？”

    傭人垂手立在一旁答：“三少爺出去了，交待了今晚不回來吃飯?！?/br>
    斯太太又問：“和誰出去的？”

    傭人答：“葭妍小姐。”

    老爺子取過毛巾擦手，瞟了一眼斯太太：“定文有沒心思定下來？”

    斯太太不以為然：“急什么，上個禮拜在君茂喝茶，遇到黃董的太太，還問起定文呢，說是他們家姑娘剛從法國回家，年齡也合適?！?/br>
    老爺子說：“老李這姑娘不是從小看到大，青梅竹馬嘛，我看定文也喜歡?！?/br>
    斯太太冷笑了一下：“青梅竹馬，你倒是篤義情深。”

    老爺子變了臉色，看她一眼，礙于孩子們在跟前，沒有說話。

    斯太太咳嗽了一下說：“大學(xué)畢業(yè)了好幾年了吧，哪一份工作做得長遠(yuǎn)正經(jīng)的，整天跟著定文吃喝玩樂?！?/br>
    斯定中插嘴道：“媽，葭妍jiejie畢業(yè)也才一年啊?！?/br>
    斯太太寵愛地看了一眼小兒子，這時才看了我一眼，順口道：“小的不像jiejie，乖巧?！?/br>
    我慌忙展顏一笑。

    斯太太手中的瓷白勺子慢條斯理地?fù)芘鴾骸澳憬袢沼指銓氊惔髢鹤佣贩耍俊?/br>
    老爺子臉色一沉：“吃菜，少說話！”

    老爺子手上筷子停了會兒，還是又轉(zhuǎn)頭問傭人：“斯成吃飯沒？”

    傭人答：“大少爺睡了，不讓人打擾?！?/br>
    吃完飯斯定中要送我回去。

    說是送，其實(shí)兩家不過隔了一個花園，一堵墻壁。

    當(dāng)初斯家要起這深宅大院，斯老爺子將旁邊這半邊角塊地低價(jià)售給了爸爸，我們家起了獨(dú)門獨(dú)戶的兩層小樓，斯家老爺子還特地吩咐留了一個側(cè)門，以便兩家來往。

    斯太太在后喚：“定中，過來，mama有話跟你說。”

    斯定中說不滿：“媽，你有什么話不能一會再說？”

    斯太太慈愛地說：“聽話。”

    斯定中望了我一眼，我趕忙說：“我回去了，你不要送。”

    斯定中慢慢騰騰地挪過去了。

    我走出斯宅的院落，半邊彎月已經(jīng)掛在枝頭。

    夏夜有清涼的風(fēng)吹來，吹散了一日的暑氣。

    我不愛走石頭小徑，繞進(jìn)密密樹林中，月桂樹枝散發(fā)出辛辣的香氣。

    樹林中一張雕花長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