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張口說完，林氏在一旁對(duì)著她的手臂就是一把掐，不悅啟唇，含訓(xùn)教之意。“先前都是怎么教的你，還不改口？”

    見她疼的肩頭一抖，聞亦臉色陡然陰沉下來，唇角的笑意也一并收起。

    “隨她樂意就好，緣何要來逼她？”

    語氣并不重，卻是極有威嚴(yán)。

    手臂一疼，司檀心里正難過，憋了許久的眼淚就再也忍不住了。她抬起蘊(yùn)著水霧的眸子，唇角一撇一撇，“夫君，我想……回去?！?/br>
    她帶著哭腔，可憐兮兮地這么一喚，惹得聞亦心疼不已。他立馬慌了手腳，上前攬過她因小聲抽搭而打著顫的肩膀，一手抬起，欲將她眼周漫起的水霧驅(qū)走。

    “怎么哭了？”

    他的聲音很是輕柔好聽，冰涼的手指掃過臉頰也是極舒服。正是傷心委屈時(shí)，他越是為她擦淚，她便越是止不住眼淚。且是流得愈來愈兇，像是噴薄的急洪，具一發(fā)不可收拾之勢(shì)。

    太史令看得一陣煩躁，面色驟然暗下，一道道如利箭般的冷然視線分毫不差的落在林氏身上。

    林氏更是急。照她這么沒完沒了地哭下去，今日那一通好說歹說的交代就要泡了湯，這不是白白浪費(fèi)了一番心思嗎？

    她定了定神，壓低嗓音提醒：“不許再哭，莫要讓人……”

    聞亦夾帶著怒氣的一眼橫掃，林氏口中那“笑話”兩字硬是被生生憋了回去。她嗓間一哽，面上很是青紫難堪。

    “你對(duì)她說了什么？”

    他聲線略沉，冷冽嗓音中明顯壓制著怒氣。面上還算平靜，可那雙黑眸放射出來的寒芒宛如山巔冰泉，陰厲翻飛間，好不駭人。

    林氏剎那間慌了神，驚懼之中，額上大顆大顆的汗珠滾落下來。她微微轉(zhuǎn)眸，卷著一抹殷切，望一眼他身側(cè)低聲哭泣的司檀。

    “沒、沒說什么。”

    聞亦轉(zhuǎn)眸望著司檀，“到底怎么回事？”

    司檀并未見過這樣凌厲的聞亦，嚇得閉緊了嘴巴不敢出聲。只留著兩只圓溜溜的眼睛還在往外翻著水汽。

    太史令背上一冷，怒瞪了一眼林氏，顫顫上前一步道：“侯爺見諒，小女被下官慣壞了，自幼多淚，喜樂哀愁時(shí)都會(huì)哭一哭。許是多日不見親人，想念母親了?！?/br>
    他這話一出，聞亦火氣更勝。她是會(huì)哭，卻從不是毫無理由的。進(jìn)府時(shí)還欣然說笑，午宴前后都是無事?；亓艘惶撕笤罕惚镏欢亲佑魫?。

    方才來時(shí)她情緒低落地耷拉著腦袋，雙眉緊蹙一團(tuán)。眼下哭得這樣兇猛，明顯是受了委屈說不出口。

    聞亦鼻音婉轉(zhuǎn)，眸中暈開的冷光一層壓過一層。他橫眉掃過眼前兩位，悠然道：“在我府中她都未能因想念母親掉過淚，這一回府，便突然就想念起來。太史令大人說得的確有理?！?/br>
    語氣不急不緩，不輕不重，卻是聽得司融心頭揪起。他張了張口，是半句致歉之辭也說不出口。只能將心頭的憋悶算在林氏頭上，轉(zhuǎn)過臉就是一聲大喝，“多嘴婦人，你都說了些什么？”

    “妾身，沒有……”林氏又驚又懼，澀澀思索半晌也無法去反駁。說了是錯(cuò)，不說也是錯(cuò)。眼下，二人都惱，她有什么法子？也只能暗暗咽下這苦水來。

    司融再次賠笑道：“這都是下官的不是，請(qǐng)侯爺莫要怪罪?！?/br>
    林氏也順著司融之意，慌忙低頭賠禮。

    司融的一舉一動(dòng)，聞亦自是了然。這府內(nèi)人的性情如何，他也再清楚不過。他的那些小心思，不用細(xì)想也能猜得著一二。

    聞亦面上毫無波瀾，利眸卻是凌然犀利?！跋惹氨竞畹木?，想必太史令是記不清楚了。”

    這一句提醒，使得太史令心頭一顫，“侯爺——”

    聞亦并不想看他繼續(xù)做戲，漠然收了視線。

    待轉(zhuǎn)過臉神色立刻柔和下來，他微微壓低身子，伸手輕拭著司檀臉上連成串的珠玉?！皠e哭了。”他道。

    司檀肩頭一僵，禁聲狠咬著下唇。兩腮繃得很緊，抬起溢水清眸，鼻息一抽一頓，“你、你也不許我哭嗎？”

    不待聞亦回應(yīng)，她后退幾步，反手頗顯慌亂無措地朝著眼周抹了又抹，“那我不哭好了。”

    都不喜歡她哭，那她再傷心難過也不哭了。

    聞亦墨瞳緊縮，停在半空的手也驟然僵硬起來。見她真的咬唇止淚，使勁用袖子擦著臉上的淚痕，他的胸口好一陣撕扯。

    “七七……”

    他唇角顫動(dòng)，終是抑制不住將她使勁攬進(jìn)懷里，“傷心了就是要哭，可我怎么舍得讓你傷心？”

    司檀心頭一暖，鼻頭再次酸澀起來。圓圓的臉蛋埋在他的肩窩，悶著不出聲，就一直不停地默默流著淚。

    父親討厭她掉淚，母親怕父親生氣便不許她哭。卻是從未有人說過不讓她哭是因?yàn)椴簧岬米屗齻摹?/br>
    母親說他娶她是因?yàn)榕缘?，并不是真心想要?duì)她好。如果因?yàn)榕缘囊材軐?duì)她這么好，她就算受騙也認(rèn)了?？偤眠^那些看起來都是真心為她好，卻暗暗打著自己算盤的要好些。

    越想，她悶聲哭的越兇……

    聞亦撫著她不停抖動(dòng)的肩膀，任她鼻涕眼淚混在一起往他身上蹭。

    她心思簡(jiǎn)單，純良至善。在這太史府的那幾年，明里暗里自是受了不少委屈。受了委屈又不能發(fā)泄出去，也只靠掉眼淚。

    待她哭累了，實(shí)在是流不出眼淚來，便抽搭著從他懷里退了出去。

    她抹一把臉上的淚痕，揉揉發(fā)紅腫脹著的眼睛，低聲呢喃一聲：“這下，我真不哭了?！?/br>
    哭過之后，心口憋著的一團(tuán)濁霧也就慢慢散開?，F(xiàn)在就算是讓她哭，也哭不出來。

    眼睛腫得像只兔子，再這么下去還了得。聞亦唇畔微揚(yáng)，輕捏了一把她圓潤潤的花臉。

    司檀偷偷瞥一眼聞亦肩頭的一大片濕潮暗色，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去。

    他肩頭的衣服都臟了，沾著她的鼻涕眼淚。皺巴巴的，真難看。

    好半晌，她才怯怯伸出手去捋那一塊褶皺處，帶著極重的鼻音說：“我想回家?！?/br>
    她很早就想要回去。可是方才一傷心起來，都給忘得干凈。

    “好。”

    聞亦笑著握起她伸在胸前還發(fā)著抖捋衣裳的小手，也不與身后的兩人招呼一聲，直接便要提步往外。

    司融疾步追了上去，“侯爺——”

    “太史令留步罷，這路到底該怎么走，本侯心里還是有數(shù)的。”聞亦攜著司檀，也不停步，冷然道一句之后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司融知曉他這是徹底怒了。踟躕半晌，轉(zhuǎn)身憤然直視著林氏，“你怎么辦事的？好好的一步棋，全毀在了你手里?！?/br>
    林氏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老爺息怒。妾身都是按照老爺?shù)囊馑?，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真的是一字也沒提。”

    “那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