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抱胸坐著，背靠著椅背，一言不發(fā)，凝重的面色下隱含著一觸即發(fā)的怒氣，老爺子弓著背，皺著眉頭抽著煙，十四歲的馮開落已是俊秀的少年，垂著頭倚在后門門框上，沉默地對抗著，整個屋子只有老太太收拾灶間發(fā)出的聲音，單調(diào)而清晰——

謝暄走進(jìn)去，“外公，外婆——”

老爺子和老太太驚訝地抬起頭——

“呀，三兒怎么來了，怎么來之前也不打個電話過來，飯吃了嗎？”

“嗯，已經(jīng)吃過了，明天放假，反正沒事干——”謝暄乖巧地回答，又叫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小姨——”

韓若華應(yīng)了一聲，勉強(qiáng)笑了一下。

倚在門邊的小少年抬起頭，屋里柔和的燈光傾瀉滿他的臉和睫毛，輕輕地叫了聲，“小哥?！彪S著年齡的增長，他不再像小時(shí)候那樣軟軟糯糯地叫他小哥哥，去了一個字，只叫他小哥，但乖巧溫順和純凈一如往昔。

謝暄還沒來得及應(yīng)聲，他小姨忽然爆發(fā)出驚人的憤怒，指著馮開落的鼻子說：“我到底哪點(diǎn)對你不夠好了，供你吃供你穿，全喂了白眼狼，你要這樣氣我？好好的書讀得一塌糊涂，你是要跟著那些不三不四的去做小流氓?。　?/br>
馮開落難堪地低下頭，咬得嘴唇泛白，但眼神倔強(qiáng)，不肯服輸。

但小姨不肯放過，用飽含感情的聲音控訴，“我這到底是為了誰啊，要不是為了你馮開落，我早跟你爸離了，你看看你爸那個樣子，成天吃了飯就翹著腳萬事不理的，錢賺不來，家擔(dān)不起，我們這個家哪樣不是你mama我在cao持，不要我管？不要我管你干脆別吃我的飯！”

馮開落瞬間紅了眼睛，但忍著不哭，韓若華的字字句句織成一張網(wǎng)將他籠罩起來，吶喊不出，只能憋著，憋得心疼，憋得恨意滋生又無能為力。

周南生買了幾聽罐裝啤酒和一些泡椒鳳爪，又切了一斤鴨脖子去了“綠洲網(wǎng)吧”，因?yàn)榈诙焓侵芰?，網(wǎng)吧里的人依舊滿滿的，很多都是身上穿著校服的中學(xué)生。周南生拎著東西走到里面找蔣哥——

蔣建輝正躺在屋里唯一的一張小床上看電視，看見周南生進(jìn)來，也沒起身，“怎么回來了？”

“我買了永福橋頭的鴨脖子，專門孝敬蔣哥你的——”周南生一邊笑嘻嘻地說，一邊將一聽啤酒開了遞給蔣哥，又將鴨脖子遞過去——

蔣哥斜了他一眼，“是不是又想在我這兒窩一晚??？想就直說，拐彎抹角的，小心我抽你！”

周南生嘿嘿笑兩聲，“蔣哥英明，關(guān)鍵時(shí)刻，還是蔣哥最靠得住了！”他在周塘也不是說真沒地方住了，就說他跟周進(jìn)，打小兒的朋友，要借住一晚，絕對不成問題，但周進(jìn)家畢竟家里還有大人，總是不方便。蔣哥這雖簡陋了點(diǎn)，勝在方便自由，反正也不是沒住過。

蔣建輝喝了口啤酒，一邊啃鴨脖子一邊問：“你那朋友呢？”

“他回去了?！敝苣仙o自己也開了一聽啤酒，一口氣喝掉了大半，然后舒服地出了口氣。

“你那朋友家里很有錢吧？”

周南生愣了一下，“啊，看得出來啊？”

周南生一向知道謝暄是特別的，從第一次見到尚且年幼的謝暄，就明白——那是一種區(qū)別于周塘所有人的一眼就可辨認(rèn)的氣質(zhì)，讓他心生憧憬，不自覺地去遷就去迎合他。

蔣哥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眼瞎?！敝x暄雖然沒有刻意表現(xiàn)，但那種舉手投足間平和從容的分寸，恰到好處的客氣與假笑，賞心悅目的用餐禮儀，無一不在顯示與他們這些人的天壤之別。

周南生點(diǎn)頭，“大概吧，我不太清楚，三兒很少提起他家里的事?！?/br>
蔣建輝喝了口啤酒，沉默了一會兒，看著周南生，目光鄭重，“南子，你別怪我多事，但有些話，蔣哥還是想跟你說——”

周南生被他的語氣弄得有些忐忑，用目光詢問——

“你以后多留個心眼，別傻乎乎的人家對你笑一笑，就掏心掏肺地什么都給出去了，別到時(shí)候被人賣了還替人數(shù)錢?！?/br>
周南生的臉色變了，盯著蔣建輝的眼睛，沉沉地開口，“蔣哥，你這話什么意思？”

蔣建輝干脆直說：“你那個朋友不簡單，這才幾歲，心思就深得不見底，我怕到時(shí)候你會吃虧——”

“三兒不是那樣的人！”周南生的眼里竄起憤怒的火苗，但還盡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因?yàn)槊媲暗娜耸鞘Y哥，是自己看做大哥的人。

蔣建輝的眉頭皺緊了，“我沒說他是那樣的人，只是，讓你多留個心眼，誰都不知道人以后會變成什么樣，蔣哥見多了當(dāng)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面上跟你稱兄道弟，轉(zhuǎn)頭卻面不改色地在你背后捅刀子，你這人太直，又太倔，把兄弟義氣看得太重，我是在擔(dān)心你。”

周南生抿著嘴角不說話，蔣建輝以為他聽進(jìn)去了，繼續(xù)說：“我知道有些話你可能不愛聽，但是我看你那朋友的做派，可能家里背景很深，還不是那種小富小貴。你知道那種人家出來的人，肚子里的彎彎繞繞都不知道是我們的多少倍，翻起臉來親爹都能算計(jì)，跟我們真是兩個世界的人——”

周南生的臉上繃得緊緊的，肌rou僵硬，仿佛隨時(shí)有可能像一顆子彈般沖出膛，引燃一場爆炸。他的眼宛若野獸般死死地盯著蔣建輝，一字一句地說：“蔣哥，你別再說三兒不好，否則別怪我跟你翻臉——”

蔣建輝沒料到周南生會有這樣大反應(yīng)，吃驚得說不出話。

周南生垂了垂眼瞼，深吸一口氣，盡量用平靜的聲音說：“三兒不會是那樣的人，我相信他，就算有一天，他把我賣了，我也認(rèn)了——”

然后，他轉(zhuǎn)身，一聲不吭地離開了網(wǎng)吧。

作者有話要說：補(bǔ)全。

感謝小泥巴和子芹童鞋的地雷。

49

49、挑明（入V公告）...

就好像每一個望子成龍的中國父母一樣，韓若華對自己唯一的兒子馮開落有著太多太多的期望，也有著太多太多的要求。她是要強(qiáng)的女人，又好面子，所采取的方法便是我無條件地提供給你優(yōu)渥的物質(zhì)條件，給你創(chuàng)造最好的學(xué)習(xí)條件，我辛苦工作，cao持家庭全部是為了你，你又有什么不滿意呢？你有義務(wù)有責(zé)任成為最好的那一個。然而小小的孩子心里面卻有了那樣一個認(rèn)定，你對我好，僅僅是為了我的成績，你所關(guān)心的也僅僅是我的成績，我喜歡什么，快不快樂，全部都不重要。

隨著馮開落年紀(jì)的增長，母子兩的關(guān)系越發(fā)緊張，尤其是馮開落喜歡上唱歌之后，開始往家里面搬各種各樣的港臺明星、歐美歌手的磁帶，做作業(yè)的時(shí)候耳朵里也塞著耳塞，這原本是這個年紀(jì)的孩子正常的娛樂愛好，在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