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覺出異常，接過水杯卻并不放手，“你叫什么？”

“蜂蜜水能解酒?！彼谋砬闆]有變化，只是默默地抽出自己的手，“今晚您喝的太多了。”

他的動作分明在透露給我這樣一個訊息：他其實在害怕。

什么時候開始，老子從前那種流氓的威懾力又回來了？我找到一種久違的自豪感。

經(jīng)歷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快忘記自己原來是一個長相清秀技術(shù)優(yōu)良帶著滄桑氣質(zhì)和流氓魅力的

中年人了。

“這是哪里？”我費力地坐起來，頭腦依舊迷糊，于是便用掌心狠狠在臉上搓了幾下。

“這是您家?！彼穆曇衾锖孟裉N含著一種短暫的慌張，這種慌張勾出了我滿腦子的迷茫。

環(huán)顧四周，好像的確是我家，熟悉的歐式裝修風(fēng)格，熟悉的各種物件，而面前那整整一面墻的鏡

子正堅定不移折射成像出一個醉酒的中年人和一個羞澀的年輕人。

詭異的是，那個中年人正茫然地KAN著我，就像我KAN著他一樣。

“你是楊淺？”我簡直不能相信。

“您記性真好?！彼谋砬橛行┎蛔匀?，說不清是喜悅還是慌張。

“今天是幾月幾號？”

“現(xiàn)在是中秋夜?！彼卮鸬?。

草了，難道是回到了輪回的最開始？KAN來循環(huán)沒法兒打破。我在心里咒罵。

接下來應(yīng)該是靈魂的交換？

我下意識地扭頭KAN向壁櫥。

然而本該有琉璃盞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這倒極大程度上出乎了我的意料。

沒有琉璃盞？草，沒有琉璃盞！

于是乎老子就像在水底憋了一個世紀(jì)后突地拔出水面，猛灌了一口空氣。腰也不酸背也不痛了腿

也不抽筋了。

秦曙光最后的話在我腦海中依舊刻得清晰：“那個人創(chuàng)造了這一切，他大概改變不了這個結(jié)局，

因此只能一遍遍地重來……一遍一遍，不厭其煩?！?/br>
不厭其煩——

后知后覺中的我方才意識到，這只是一個漫長而糾結(jié)得幾乎亂真的夢而已，而這一場荒誕不經(jīng)卻

又有板有眼的夢境，它來自于的我無法直接控制的潛意識，當(dāng)我終于找到了這個創(chuàng)造者時，感覺就像

打了十八圈，終于胡了次十三幺。

“你有沒有一個舅舅姓袁？”我試圖區(qū)分夢境和現(xiàn)實的真?zhèn)巍?/br>
“沒有?！彼蟾庞X得奇怪，但還是耐著性子回答，“我媽只有一個meimei?！?/br>
“你老家是不是在南京？”我不甘心，繼續(xù)問道。

“不是?！彼麚u頭，“我就是本地人?！?/br>
“你父親是不是做古董生意的？”我窮追不舍，決定問清他一家戶口簿。

然而他的回答卻使我無法普查。

“我父親在我三歲的時候就過世了。”

聲音依舊平靜，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起初我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對他產(chǎn)生這么大的興趣，以至于毫無防備地在他面前喝醉，帶他回家

。

幸而現(xiàn)在總算讀懂一些。

他的眉目，他的語氣，他說話的方式，總與那個人有幾分相像。

思及此，我忽而感到喜悅，進(jìn)而留下淚水，因為我突然意識到，那個人還活著。

這是一個沒有結(jié)局的夢境，而制造夢境的潛意識中的我因為現(xiàn)實中的無法改變從而將這一切訴愿

化作了一次次從頭開始的夢的循環(huán)。

我被困在這個循環(huán)中，像經(jīng)歷了一個世紀(jì)那么久。

這個短暫然而漫長的夢境仿佛一劑最強(qiáng)的藥劑，扎在我心底最柔軟又最堅硬的地方，緩緩注射。

不知過了多久，時間在凝固的思考中迅速流淌消逝，我猛地站起身：“我出去一下?！?/br>
楊淺有些疑惑，卻也沒有說什么。

我拉開門，一只腳已經(jīng)邁了出去，就這樣毫無準(zhǔn)備地踩在另一只腳上。

樓道是漆黑的一片，唯有那個人眼里的光是亮的。

我心頭一熱，像不諳世事的少年一般，剎那間就亂了陣腳，只有無邊的喜悅充斥在每一個細(xì)胞的

角落。

“淮遠(yuǎn)……”我努力控制住自己，以免過于失態(tài)，“你怎么來了？”

他捧著一只盒子，淡淡地說：“我父親讓我來給您送月餅?！?/br>
“他說您家在外地，一個人過節(jié)挺孤單的……”他突然放緩了語氣。

我正要點頭應(yīng)聲，說句多謝溫檢關(guān)照，沒成想他的目光繞過了我，落進(jìn)了門里，落在了我的身后

。

他評價道：“原來是我父親想多了?！?/br>
我再一次聽到這個腔調(diào)，感覺十分受用。

楊淺很大方地說了句：“我先走了?！闭Z調(diào)平緩，沒有沾染一絲特殊的情結(jié)。

我緊張地KAN向溫淮遠(yuǎn)，生怕他誤會。

他唇角揚起一絲熟悉的笑，將手里的月餅盒遞了過來。

我沒有伸手去接，而是側(cè)過身：“進(jìn)來坐坐。”

他的手懸著，拒絕道：“不了，太晚了?！?/br>
我堅持：“都到門口了。”

他卻說了句不搭邊的話：“今晚實在是對不住，不知道林檢家里有事，冒昧上門打擾，實在是對

不住?！?/br>
家里有事四個字頗有些分量，我臉上發(fā)燙，開始語無倫次：“哪里的話，沒有的事……”

他呵呵一笑，沒說什么，但總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