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撞得黑影像鬼魅般峭楞。

    周銳和余緋走出一段，終于到達(dá)一處空曠的高地，判斷出了地形和方向。

    有了方向，走起來順利了很多。

    兩人開始下山，半山上，有開墾出的田埂菜地，還有不少人走出來的山徑。

    遠(yuǎn)遠(yuǎn)地，余緋看見了山腰上坐落著幾戶人家。她心底一喜，問：“要不然我們過去歇一下？”

    周銳繼續(xù)往前走，腳步雖穩(wěn)，但步履明顯變慢了。

    他說：“不能去。”

    余緋恍然大悟，他是擔(dān)心吳昆的人會(huì)在半路埋伏攔截。他們逃出別墅這么長時(shí)間了，吳昆的人，只怕已經(jīng)四處散開，滿地搜索了。誰能保證，那些人家里，沒有吳昆的人？說不定，他們一旦在人前路面，就有人向吳昆通風(fēng)報(bào)信。

    天際烏云被風(fēng)吹散，淡淡的微光從天上飄下來，周銳四處逡巡，帶著余緋向一處草石掩映的地方走過去。

    他選了塊干凈的石頭，讓她坐下，說：“歇會(huì)兒?！?/br>
    余緋依言坐下，身體被高高的灌木擋住。

    周銳跪坐下來，目光警覺著，觀察著四周的動(dòng)靜。

    “你休息，”余緋說，“我來守。”

    周銳沒說話，沉默地看著她，胸膛緩慢遲鈍地起伏著，呼吸聲有些嘶啞。

    余緋蹙眉，問：“你除了手，還傷到哪兒了？”

    周銳不回答。

    余緋伸手過去，摸他的臉，指尖觸到涔涔冷汗。他來不及偏開頭，余緋已經(jīng)傾身過來，捧住了他的臉。

    他的皮膚很涼，沒有了往常那樣蓬勃的熱力。

    他呼吸很沉，艱困又勞累。

    他的背有些佝僂，不再挺拔。

    冷澀的淚浸上眼眶，余緋深吸一口氣，手順著他的衣擺，探入他上衣中。

    “你干什么？”他握住她的手腕。

    她說：“看看你的傷。”

    他把她的手抽出來，說：“只是挫傷，不要緊?！?/br>
    “我要看了才放心?！彼虉?zhí)地說。

    “回去再看?！彼退粯泳髲?qiáng)。

    “你怕什么？”余緋說，“又不是沒看過?！?/br>
    “你現(xiàn)在要和我說這個(gè)？”他有些無奈。

    余緋拽住他的衣角，要往上提。

    黑暗中突然有幾道光，從不遠(yuǎn)處晃過來。

    周銳抱住余緋，將她放倒，壓在她身上，隱匿在灌木從里。

    余緋陡然被放倒，險(xiǎn)些驚叫，周銳沉重的身軀壓下來，順勢捂住了她的嘴。

    她囁嚅著動(dòng)了動(dòng)唇，沒出聲。

    兩人嚴(yán)絲合縫，紋絲不動(dòng)，被灌木叢隱蔽。

    光束從頭頂掃過，光起霎那間，余緋看清了周銳的眉眼。

    他額頭和脖子上，青筋冒出，臉上肌rou顫抖著，唇角有血，滿臉冷汗。

    他的身體緊繃，戰(zhàn)栗，卻生扛著，一動(dòng)不動(dòng)，將她牢牢地護(hù)在身下。

    他經(jīng)歷了激烈的搏斗，漫長的跋涉，體能恐怕已經(jīng)到達(dá)極限。

    光一晃而過，緊接著，有腳步聲從灌木叢外擦過。

    吳昆的幾個(gè)手下，離他們不過咫尺之遙。

    “跑得夠遠(yuǎn)，現(xiàn)在都還沒影。”

    “是不是已經(jīng)離開了？要不然先回去？”

    “回去？回去被昆哥罵??？”一人低聲叫罵，“昆哥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找吧！”

    其中一人啐了口，一腳踹在灌木上。

    余緋心驚rou跳。

    周銳依舊不動(dòng)如山，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雜沓的腳步聲在耳邊徘徊，刺激著人的心臟。

    危機(jī)四伏，四面楚歌，時(shí)間驟然靜止，似乎停滯不前。

    他緊緊壓著她，以身軀為盾，為她護(hù)航。他額上的汗滴下來，融進(jìn)她眼底。

    她想，如果這一刻，真是他們的最后一瞬，她該做什么？

    余緋感覺渾身的血液，正快速地涌到心口，他有力的心跳，炙得她心頭灼熱難耐。她忽而仰起頭，吻住了他的唇。

    處于隱蔽狀態(tài)的周銳一愣，依舊沒動(dòng)。

    天幕的黑云被風(fēng)吹散，淡月似的光，帷幕般落下。

    她看見，他寬厚的背后，夜幕高遠(yuǎn)，有遙遠(yuǎn)的星辰，落在青山山脈上。

    余緋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摸到他干凈的頭發(fā)，還有粗糲溫?zé)?，帶著薄汗的皮膚。

    他緩緩地放松呼吸，回吻她。吻得毫無章法，輕咬慢啃，像劫后余生的猛獸，激狂慶幸的愛撫。

    風(fēng)起，云在涌，星在移。

    他的身軀很沉，重量很踏實(shí)，壓在她身上，似乎要把這份力量，貫入這亙古永恒的青山里。

    余緋想，即使滄海桑田，即使青山不再，她也會(huì)記得這云開風(fēng)舒的一霎。

    因?yàn)樗K于在這一瞬確定，她愛上了周銳。

    或許愛得更早，或許只是怦然一瞬的沖動(dòng)，那又怎樣呢？

    ……

    一吻結(jié)束，周銳依舊伏在余緋身上。

    余緋抱住他，聽著他沉緩的呼吸聲，還有從山頭撫過的風(fēng)聲。

    她喜歡他壓在身上的踏實(shí)感，厚重沉穩(wěn)。

    他的呼吸浮在她耳畔，周身的氣息，鋪天蓋地地籠罩著她，羅網(wǎng)和磁石一樣，讓她插翅難逃，讓她欲罷不能。

    她想側(cè)頭看他，他卻將下頜輕放在了她的肩上，像受傷尋求安撫的野獸。

    余緋微微一怔，沉默了。

    萬籟俱寂，遼闊的山野里，傳來窸窣的腳步聲。

    余緋警覺，輕輕推了推周銳的肩膀，“周銳，我們走吧?！?/br>
    周銳沒動(dòng)，他反應(yīng)有些遲鈍，動(dòng)作也僵硬艱困。

    半晌后，他才撐起雙手，支起身體，跪坐著起身，說：“走吧?！?/br>
    他站起身，判斷了方向，帶著她往前走。

    剛走出灌木叢，疊嶂黑暗的山野里，刺出幾道凌亂晃動(dòng)的手電光。

    吳昆派來追他們的人居然又返回了。

    始料不及的回馬槍，讓周銳和余緋來不及隱蔽。那群人頃刻間，像風(fēng)一樣就奔了過來。

    余緋正想拉著周銳逃跑，周銳卻原地不動(dòng)，明銳的目光穿透黑暗，在尋找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