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頑強(qiáng)地從地上滾了出去,配菜更是死氣沉沉地坨在盤子里,一點熱氣也沒有。 送飯的面露不耐,又用力拍了一下院門,嘴里不干不凈道:“叫你們自己去領(lǐng)飯不去,背地里又跟大少爺說三道四,給你們送來還不接,天生的賤種,還真當(dāng)自己是正經(jīng)夫人???” 這時,從屋里跑出來一個五大三粗的仆婦,手中舉著個掃帚,殺氣騰騰地便要打?qū)⒊鰜?,那小廝見了,倒也好漢不吃眼前虧,口中叫著“母夜叉”,拔腿便走。 仆婦叉著腰,梗著脖子,寶塔似的立在門口,一口氣罵出了祖宗八代,直罵得那送飯的小子不見了蹤影,才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舊食盒,重重地“呸”了一聲,繼而又無可奈何地提起來往里走。 仆婦剛一轉(zhuǎn)身就嚇了一跳,只見一個形容消瘦的女人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她身后,一雙黑如豆的眼睛直勾勾的。 那仆婦拍了拍胸口,方才要咬人一般的兇悍之色褪去,低聲嘀咕道:“嚇?biāo)牢伊?,夫人?zhǔn)是屬貓的,走,進(jìn)屋去,咱們吃飯?!?/br> 女人呆呆的沒什么反應(yīng),但十分乖巧,老老實實地跟著那仆婦往屋里走,穿過院中低垂的長綢,她伸出枯瘦的手,溫柔地?fù)徇^那些布條,癡癡呆呆的眼波好像靈動了一會,木然的臉上居然多了幾分姿色,腳下仿佛是踏著某種輕盈的舞步,走兩步還轉(zhuǎn)了一圈,瘋瘋癲癲地哼著不知哪里的小調(diào),然后倏地一停,擺了個半掩面的姿勢,沖著一個方向拋了個媚眼。 這是個瘋女人。 那仆婦老母雞似的趕上來:“哎喲,快走吧,留神再摔了您!別看了,小庫房早就被那些殺千刀的狗崽子們搬空了,里面除了一窩耗子什么都沒有。” 瘋女人也不知聽懂沒聽懂,仍是呆呆地盯著那放雜物的屋子笑,被仆婦半拉半拽地扯進(jìn)了屋里。 等院子里重新安靜下來,那“養(yǎng)耗子”的小庫房里居然真的發(fā)出一聲動靜。 周翡從窗戶里鉆了進(jìn)來,手里拎著個紙包,遞給站在門口的吳楚楚,見她正緊張地扒著門縫往外望,便問道:“你看什么呢?” 吳楚楚不由自主地壓低聲音道:“嚇?biāo)牢伊耍瑒偛胚€以為被主人發(fā)現(xiàn)了。” 周翡聞言立刻往外看了一眼,手掌按在腰間的刀上,警惕道:“這院子的主人到底是誰?” 頭天晚上她們倆混進(jìn)來的時候,府衙內(nèi)正好空虛,但周翡覺得,府衙重地,不可能老空虛,等那幫黑衣人反應(yīng)過來,很快能把這地方包圍成個鐵桶,因此周翡在吳楚楚這個正經(jīng)官小姐的指點下,找到了地方官那幫妻妾們住的地方。 畢竟士大夫不是江湖草莽,貪狼和祿存不大可能放肆到大人后院來。 可是不料小小一個華容縣的縣官,家中竟然富貴逼人,內(nèi)外宅院儼然,往來仆從甚眾,周翡差點被晃瞎一雙窮酸的狗眼,她從小聽長輩說什么“富貴不能yin、貧賤不能移”之類,向來是左耳聽右耳冒,頗為不以為然,如今才算知道,鬧了半天她從沒見識過什么叫“富貴”。 這后院中人多規(guī)矩大,兩人不敢打草驚蛇,小心翼翼地探查了一天,才找到了最偏的一處院落,在一處空房子里暫避。 “應(yīng)該是我草木皆兵了?!眳浅f道,她打開油紙包,見里面是還冒著熱氣的幾塊rou丁燒餅,比這里的正牌主人的殘羹冷炙好了不知多少倍,便嘆了口氣道,“我看這院的主人應(yīng)當(dāng)是個不受寵的姬妾,已經(jīng)瘋了,想必是生育過兒女,這才一直關(guān)在府里養(yǎng)著,也就是保她不死罷了?!?/br> 周翡不知從哪里拖出兩個沾滿了灰塵的小墩子,推給吳楚楚一個,倆人一起坐了下來,風(fēng)卷殘云似的便吃完了一個紙包的rou餡燒餅。燒餅吃太快要掉渣,一不留神將小庫房中的耗子一家招出來了,此地的耗子不知整天去哪偷吃,一個個油光水滑,也不怕人,窸窸窣窣地便到了近前,把吳楚楚嚇得一哆嗦。 周翡伸出腳尖,輕輕挑起耗子的肚子,將領(lǐng)頭的大耗子凌空踢了出去,“啪嘰”一下拍在墻上暈過去了,其他小耗子見狀,紛紛好漢不吃眼前虧,爭先恐后地撤回了自己的老窩。 周翡道:“你不怕死人,怕耗子?” 吳楚楚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一下,隨即想起自己境遇,無端鼻頭一酸,眼圈紅了,隨后她又覺得哭哭啼啼的叫人看了未免心里別扭,便拼命忍回去了,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她只好試著找周翡搭話。 周翡其實不太主動,遇到活潑的人,她就會相對活潑一點,遇到沉默寡言的,她也會跟著沉默寡言,這會她心事重重,眉間幾乎能看見一道淺淺的陰影,吳楚楚懷疑自己如果不主動跟她搭話,她能這么皺著眉面壁面到一整天。 “那個……阿翡。” 周翡回過神來,轉(zhuǎn)向吳楚楚,見那女孩面露緊張,好像生怕自己叫得唐突,自己不應(yīng)一樣,便“嗯”了一聲。 吳楚楚想了半天,想不出跟周翡能聊些什么,只好就事論事地問道:“咱們下一步怎么辦?” “先躲幾天,”周翡道,“北斗今天滅這個滿門,明天滅那個滿門,應(yīng)該忙得很,不大可能總在這里待著,我們躲過這一陣子就行。等他們走了我們就奔南邊,放心吧,越往南越安全?!?/br> 吳楚楚點點頭,又問道:“四十八寨到底是什么樣的?” 周翡沒聽出她想引著自己多說幾句話,只道她是沒了母親和弟弟,一個孤女心里沒底,便道:“四十八寨其實是四十八個門派,你要是怕生,可以先住我那,我不在的時候還可以跟我meimei一起。” 吳楚楚好不容易抓到個話頭,忙問道:“你還有meimei?肯定是很美很厲害的!” 李妍的形象在周翡心里一閃而過,她順口說道:“長得一般吧,也不厲害,是個二百五?!?/br> 吳楚楚:“……” 真是沒法好好聊下去了! 吳楚楚自己尷尬了好一會,結(jié)果一看周翡十分無辜的表情,尷尬之余,又覺得有點好笑。 她這一笑,周翡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話讓人沒法接,就想往回找補(bǔ),然而也不知道要聊什么好,只好干巴巴地沒話找話道:“你脖子上掛的是長命鎖嗎?” 一般只有小孩才戴這種長命鎖,據(jù)說是可以戴到成年,但是少年長到個十一二歲,多半就自以為是個人,開始嫌這玩意幼稚了,很少看見吳楚楚這個年紀(jì)的女孩子還戴這東西。 吳楚楚低頭摸了摸頸子上的項圈,神色黯淡了下去:“我爹給我戴上的,我小時候,他找人給我批過命,算命的說我命薄,須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