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也不踟躕，又扇了自己一個大耳刮。

    “啪啪”兩聲，響徹木犀苑上房。

    四周寂了一寂，紅櫻退了下來，抿著嘴跪在了崔mama邊上。

    崔mama暗松了口氣，眼眶卻越發(fā)紅起來。

    內(nèi)室里則半點聲息也無，綠蕉理了理厚厚的門簾子，回了里頭。不一會，便有捧著盛了碎瓷片托盤的丫鬟三三兩兩出來，手里或是端著盆水或是拿著抹布。

    路過崔mama跟紅櫻身畔的時候，唯恐牽累了自己，誰也不敢吱聲，只加快了腳步匆匆走了過去。

    風(fēng)漸漸大了起來，跪在那的兩個人打起了哆嗦。

    紅日當(dāng)空掛著，但乍暖還寒的早春時節(jié)里，這日頭似乎也是冷的。

    沙漏里的細沙一點點流逝，紅櫻小聲問她娘：“娘，咱們就這么跪下去？”

    三姑娘脾氣雖大，但也沒跟今日似的，被硬生生氣哭過。

    紅櫻很慌，崔mama也慌。

    但姜到底是老的辣，崔mama慌歸慌，陣腳卻沒亂。

    她張開張嘴，輕飄飄吐出幾個字來：“我是告了假來的，久不回去，四太太不會不管?！?/br>
    畢竟她不是二房的人，更不是這木犀苑里的人。她在四太太跟前當(dāng)差當(dāng)?shù)煤煤玫模@無緣無故被罰跪在了三姑娘門前，總有那好事機靈的會去四房報信。

    崔mama料定事情會這般發(fā)展，這才毫不遲疑直接便就地跪下了。

    她也的確沒有料錯，少頃四房便來了人。來的是四太太的陪房牛嫂子，進了木犀苑也不理崔mama母女，只權(quán)作沒瞧見，笑盈盈跟著人進了屋子里，見了若生便道：“姑娘這是怎么了？漂漂亮亮的一雙眼，都哭成核桃了?！?/br>
    氣氛似乎因著這話松快了些。

    坐在炕上斜靠著松花綠彈墨大迎枕的若生卻連眼皮也沒掀一下，似乎根本不曾聽見般。

    牛嫂子見狀心道不好，也就斂了神恭恭敬敬彎腰道：“四太太新得了一批江寧送來的好料子，想著府里還沒開始做春衫，又有您喜歡的顏色，便打發(fā)了奴婢來請您得了空去瞧瞧，可有中意的?！?/br>
    “才從千重園里拿了幾匹回來，我不缺料子。”若生淡漠說道。

    牛嫂子聽著她鼻音濃重，倒真是哭過的，不由也心驚了些，又聽她直截了當(dāng)回絕了連客套話也不說，就知真是動了大怒的，原準(zhǔn)備說來求情的話也就咽了回去。

    若生不留她，她又略說了兩句便告退了。

    出了門就瞧見崔mama眼巴巴看著自己，她皺了皺眉，大步走了過去。

    崔mama心頭一涼。

    這之后四房就沒有再派人來，木犀苑里的人也就都當(dāng)沒看見她們一般，該做什么做什么，誰也不耽擱。

    半個時辰，一個時辰……

    時間難熬得緊。

    小廚房做得了午飯，裝進紅木食盒里，暖著送進了內(nèi)室，蓋子一起，香氣四溢。

    紅櫻早早餓了，聞見味道更是饑腸轆轆。

    她咽了一口唾沫，恨起了自己的娘來，連累她跪了足足半日，當(dāng)真是要連腿都跪斷了。

    可崔mama卻在想，是不是紅櫻在木犀苑里闖了禍，惹得三姑娘不快，故意借機發(fā)作，連累了自個兒。

    母女倆互相猜忌著，竟是誰也不愿意搭理誰了。

    直到午時過半，屋子里才傳出一句話來——“起來吧?！?/br>
    崔mama感恩戴德，一邊從地上爬起來，可身下兩條腿僵得像木頭，趔趄著就摔了回去。費了好大力氣，二人才算是站直了身子。

    與此同時，四太太林氏正大發(fā)雷霆。

    她咬著牙將案上茶器拍得哐當(dāng)作響，手指掐著緞面靠枕，用力得骨節(jié)發(fā)白。

    “仗著大姑奶奶寵著她那爹，她也跟著狐假虎威，如今連我的人也敢胡亂收拾了！”

    牛嫂子聞言趕忙上前勸道：“三姑娘不懂事，您難道也跟著她一般見識？不過是個婆子，且就讓她折騰去吧?！?/br>
    四太太心里猶自不舒坦：“我跟前除了你就屬崔mama最得力，她發(fā)作崔mama，豈不就是打我的臉？”

    幾個妯娌里，她出身最好，門第最高，年紀最小。

    在家時那也是嬌滴滴被捧在手心里養(yǎng)大的，結(jié)果到了連家，她就事事都矮了人一頭。

    云甄夫人最要好的是孀居的大太太，最重用的是三太太，饒是如今二房那續(xù)弦朱氏，也似乎比她得臉。

    四太太氣得要哭，又問：“到底是為了什么事？”

    “外頭都傳開了?！迸Ｉ┳诱遄弥?，含糊道。

    四太太瞪她一眼：“說！”

    牛嫂子這才道：“底下的人在傳，說是崔mama在二房同個奉茶的小丫鬟背后說道二爺跟三姑娘……”

    “……”四太太愣了愣，“千重園里想必也已經(jīng)得了消息了吧？”

    牛嫂子嘆口氣：“那是當(dāng)然?！?/br>
    四太太憤憤拍了下桌子，張了張嘴，卻到底沉默了下去。

    崔mama跟紅櫻卻還渾然不知，只當(dāng)自己逃過一劫，終于叫若生消了氣。

    不曾想崔mama剛走到木犀苑門口就給叫住了。

    綠蕉照若生說的話道：“紅櫻三月里就要及笄了，她娘既是這般模樣，想必女兒往后也好不了，木犀苑是小廟留不住，索性這就給領(lǐng)回去早日配了人嫁了吧，往后再不必進木犀苑當(dāng)差了?！?/br>
    “什么？”崔mama唬得白了臉。

    第017章 收拾

    綠蕉卻已將話撂下，轉(zhuǎn)身走了。

    崔mama“噯”了兩聲，不見人停下腳步，頓時慌得手足無措起來。

    這原沒什么，紅櫻及了笄，自然是要著手準(zhǔn)備著說門好親事的。而且她一貫在木犀苑里得用，和三姑娘若生也交好，來日想指個連家的管事也不是什么難事。但眼下出了這么一樁事，紅櫻得了個因為她這為娘的不中用以至于三姑娘不愿意留人的名，還能說什么好人家？

    崔mama人精似的，當(dāng)庭站著一琢磨，就想得明明白白的。

    她咬著牙，原地踱步來回轉(zhuǎn)悠，一時間沒了法子?；仡^再跪著去求饒不是，就這么應(yīng)下扭頭走了也不是。她就這么一個閨女，還指著人掙臉，哪能就這么算了。

    心頭好一陣千回百轉(zhuǎn)，崔mama終于是狠下心腸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