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人究竟是不是連四爺打發(fā)來的，也沒有法子去報(bào)官將東西追討回來。

    日子仍然過得下去，可她只要一想連四爺會(huì)拋棄自己母子，甚至于不留一個(gè)銅板，她惶恐之余難免心生憤恨。

    “四爺有言在先，如今孩子年歲漸長，理應(yīng)是時(shí)候來見您一面了。”鶯歌看著林氏說了一句。

    林氏咬著牙，惡狠狠道：“一個(gè)外室子也配見我？”

    她轉(zhuǎn)頭就要走。

    鶯歌忙道：“太太就不怕我將這事捅出去？”

    連四爺?shù)墓俾?，還是要的。林氏腳步一頓。口氣愈發(fā)陰冷：“你敢！”

    “最壞不過一個(gè)‘死’字，我有何不敢？”鶯歌絲毫也不退卻。

    林氏一噎，鶯歌這個(gè)“死”字同樣也戳中了她的軟肋。

    旁的暫且不論，就單憑連四爺能將鶯歌這女人一藏這么多年，她在他心里頭的地位就絕非一般，何況如今她還有個(gè)兒子。即便林氏眼下能悄無聲息地收拾了鶯歌母子，紙卻終究是包不住火的。萬一哪一天叫連四爺知道了。誰知事情會(huì)變成什么樣。

    而且，鶯歌母子一死，連四爺最先懷疑的人。必定是她。

    剎那間，林氏心里已閃過千百種念頭，終是忍住氣勉強(qiáng)道：“安安生生候著?！?/br>
    她到底也還是要讓連四爺當(dāng)著自己跟眼前這婦人的面，將事情完完整整說上一遍的。

    她那樣相信他。他卻一直在騙她，這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然則這會(huì)。不管是一旁看著的牛嫂子，還是四太太林氏，心里其實(shí)都早已明白，鶯歌說的話十有*是真的。

    背過身去。林氏低聲吩咐了牛嫂子一句，回畫舫上去。

    而牛嫂子則轉(zhuǎn)身去看鶯歌，說：“孩子是哪年幾月生的？”

    鶯歌一怔。并不回答，只道：“我要見四爺。”

    “你口口聲聲說著要見四爺。莫非是四爺不愿意見你，你這才來尋太太？”牛嫂子譏笑著，“我勸你一句，那些個(gè)花花腸子在我跟前就都藏起來吧，我問你什么你便答什么，回頭見了四爺興許還能留你一條生路?！?/br>
    鶯歌冷笑，一言不發(fā)。

    牛嫂子見狀也冷笑，說：“不說也罷，左右是你急，我不急?！?/br>
    二人僵持著，鶯歌懷中的孩子癟癟嘴，似又要哭。

    此刻已經(jīng)回了畫舫上的林氏，卻也是雙目泛紅，似哭非哭，拿塊帕子遮了臉匆匆進(jìn)了船艙，不在外頭多逗留半刻。

    若生循著腳步聲，偏頭看了一眼她的背影，面上沒有半點(diǎn)表情，緩緩地將視線收了回來。

    站在她身后的扈秋娘便悄聲問道：“奴婢是不是要先避一避？”

    若生把玩著扇柄上綴著的杏色流蘇，慢條斯理道：“不用避，這可是連家的畫舫，船上都是她連四太太的人，她憑什么讓鶯歌一個(gè)外室上船？”言罷，她略微一頓，接著再道，“而且你瞧，這是不是少了個(gè)人沒回來？”

    扈秋娘微愣，而后恍然大悟：“缺了牛嫂子！”

    “正是?！比羯⑽㈩h首，“她可是四嬸的心腹，方才跟著四嬸一并下去的，回來時(shí)卻沒有跟著四嬸一起回來，你說還能是做什么去了？”

    林氏留下牛嫂子，自然是為了看著鶯歌。

    扈秋娘松口氣：“果然同姑娘先前所料差不離。”

    若生搖了搖頭，卻并沒有言語。

    她雖然是料到了這一幕，也料定只要鶯歌抱著孩子出現(xiàn)，林氏就一定會(huì)見她，但這一切卻并不單單只是因?yàn)樗轮恕?/br>
    她只是早就知道，林氏一遇上鶯歌，就會(huì)方寸大亂。

    因?yàn)榍笆溃质暇褪悄菢拥摹?/br>
    她這位四嬸，在連家?guī)孜惶镱^，出身最好，在娘家時(shí)最受家人寵愛，性子也最嬌蠻，嫁進(jìn)連家后，也不收斂，當(dāng)真是但凡瞧見個(gè)稍有些姿色的丫鬟就要連由頭也懶得尋一個(gè)便打發(fā)出去。

    幾年下來，連家四房里的婢女，一張張臉，充其量也就只剩下些眉眼端正，連說姣好都算昧著良心。

    就是她姑姑云甄夫人，每每見了她四嬸身邊的丫鬟，也要皺下眉頭。

    放眼京城，有幾家的太太夫人奶奶能同她似的，身邊丫鬟一個(gè)比一個(gè)的長相平庸？

    雖說身邊伺候的人，模樣再好也不該越過主子去，但這模樣不佳，也是斷斷說不過去的。

    身邊伺候的人相貌性子如何，同主子可也是息息相關(guān)，密不可分的。

    林氏做得過分，但連家也的確沒有人會(huì)因?yàn)檫@樣的事特地去指責(zé)教訓(xùn)她，所以林氏數(shù)年如一日。慢慢的連自己閨女房中的人也插手換了再換，似乎就生怕哪一天有誰叫連四爺給瞧中了一般。

    可連四爺就是個(gè)貪色的，也不能要了自己女兒房中的人吧？

    但林氏就是怕，怕得厲害。

    結(jié)果連四爺?shù)挂埠?，沒有妾，也沒有通房丫頭。

    林氏因此得意洋洋。

    一得意，就得意了許多年。

    直到后來。云甄夫人去世。連四爺有一天突然帶了鶯歌母子入府，林氏得意洋洋的日子便徹底終結(jié)了。

    那時(shí)，鶯歌的兒子年紀(jì)也不小了。林氏是一見就恨不得上去掐死他才好，整個(gè)人面目猙獰，毫無半點(diǎn)平日里貴婦人的模樣。

    連四爺要讓那孩子入連家的譜，林氏震怒之下只說沒門。

    如果是連四爺身邊正正經(jīng)經(jīng)妾室生的孩子。不管她是喜歡還是不喜歡，那都是連四爺親生的骨rou。身上流著連家的血，是連家的孩子，饒是她再不愿意，那也是入譜無疑的。將來連四爺沒了。這家業(yè)也得有庶子的一份。

    她再惱恨，也沒有法子。

    可鶯歌算什么東西？一個(gè)他養(yǎng)在外頭的女人。她生的兒子，又算是什么東西？不過區(qū)區(qū)一個(gè)外室子。還妄圖喊她一聲母親？

    憑什么？

    他憑什么？！

    這口氣，她是再怎么忍也絕對無法忍下去的。

    所以這事。明明可以無聲無息解決掉的，最后卻鬧得連若生都知道了。

    但那時(shí)恰逢姑姑走了，她爹哭得肝腸寸斷，她也難受得連話都不會(huì)說，聽說了四房的事后也只是罵了兩句便沒有再理會(huì)。

    姑姑尸骨未寒，四叔就開始折騰外室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