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她派了扈秋娘去辦這事的時候，底下的人先來回話了。

    若生便徑直去了點(diǎn)蒼堂，入內(nèi)即問：“可是瞧見了什么？”

    “回姑娘的話，今兒個小的發(fā)現(xiàn)了一個生面孔的小廝，覺得不對勁，便立即悄悄跟了上去。”()

    第220章 詭譎

    若生聽了面上卻沒有半點(diǎn)喜色，“跟丟了？”

    如果沒有跟丟，眼下來回的，就不該是這樣的話。

    果不其然，她話音落下，底下的人便跪倒低頭道：“是小的們無能！”

    若生垂手在身側(cè)，扶住了一旁的青藤桌案，掌下稍用了些力：“繼續(xù)說。”

    “那小廝雖然瞧著面生，但出門后并未同人聯(lián)絡(luò)，甚至一路不曾停留，一直在走，繞著平康坊走了許久，然后突然之間就不見了蹤影。”話音暫停，再響起時已帶上了幾分遲疑，“回想一下，竟像是鬼神一般，一陣風(fēng)過就沒了痕跡……”

    若生嗤笑：“胡扯，世上哪里來的鬼神?！?/br>
    “姑娘說的是，是小的胡說八道了，只是那人……小的幾個立即就在周圍搜查了一番，但什么奇怪的人和事都沒有發(fā)現(xiàn)，先前一路跟著的人，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br>
    若生的掌心扣在桌沿一角花紋上，凹凸不平，繁密又復(fù)雜，一條條細(xì)碎的紋路，融在一塊，就成了一團(tuán)難以分辨的謎。她眉心蹙起，忽而抬手指了指一旁桌案上早早放置著的一幅畫像，輕聲嘆息道：“也罷，去看一看吧，上頭所畫的人是否就是你所見的生面孔小廝?！?/br>
    “是?！毕率坠蛑娜艘姥哉酒鹕韥恚蟛阶哌^去撿起畫像來看，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后轉(zhuǎn)回身來面向她，“回姑娘的話，小的不敢認(rèn)，但至少有六分相像?！?/br>
    若生長長“哦”了一聲，突然問：“那至多呢？”

    “至多……大抵有八分像……”

    若生頷首道：“這便是喬裝打扮過了。”

    她心思百轉(zhuǎn)。又嘆一聲，將人打發(fā)了下去，獨(dú)自在點(diǎn)蒼堂枯坐了一會。

    她想不明白。

    玉寅為何要?dú)⒘擞裾妗?/br>
    如果她當(dāng)初在平州時，于劉刺史那位梅姨娘口中得知的話不假，如果玉真玉寅兄弟二人，同平州裴家有關(guān)系，如果那位梅姨娘和他們血脈相連。是親人——那他們兄弟二人進(jìn)入連家。接近云甄夫人，其目的便該是所謂的“報仇雪恨”。

    梅姨娘年長于玉真兄弟二人，她所知道的真相。是裴家滅門禍起云甄夫人，玉寅兄弟倆知道的真相又能同這有多少區(qū)別？

    然而若只為報仇，他為什么要?dú)⒘擞裾妫?/br>
    為什么？

    若生反反復(fù)復(fù)地想，卻仍舊理不出頭緒來。

    她對著清寂的點(diǎn)蒼堂琢磨了半天。終于還是站起身來，往門外去了。

    府中流言蜚語。已叫三太太管氏給壓制了下去。

    幾個該懲處的人，也都已盡數(shù)查明。

    玉真的尸體，因著天熱，也已由竇mama先行安置了下去。

    連三爺派出去的人。亦回來了兩撥，但誰也沒有收獲。

    玉寅不見了，徹底不見了。

    可因為他們不是簽了契的仆役。縱然跑了，也不能算作逃奴。連報官也無用。但這么多年來，辦出這種事的，玉寅還是頭一個。

    好在若生發(fā)覺得早，縱然玉寅逃離了連家，也斷然逃不出京城去。

    她立在廡廊下，頭頂上青空烈日，有風(fēng)從頸側(cè)拂過，猶帶熱意，幾要燎灼肌膚，站得久了，就有些刺痛起來，頭頂上的發(fā)絲也被曬得guntangguntang。

    因為熱，臉頰也跟著紅了起來。

    她向后退了一步，轉(zhuǎn)身往小花園去了。

    父親是個實心眼的，說定了想要她去小花園，她若是不去，他定然要急。

    這般一想，她腳下的步子就走得快了起來。

    扈秋娘被她打發(fā)去辦事，她心緒不佳，索性一人也不帶，孤身沿著抄手游廊走得飛快，裙袂在風(fēng)中微揚(yáng)，像翻飛的蝶。

    很快，足尖落在了鵝卵石鋪就的小徑上。

    道旁兩側(cè)栽著的樹，已生得頗高，枝繁葉茂，遮去了灼灼日光，四周頓時變得清涼起來。

    若生緩緩站定，駐足眺望，視線越過枝梢，定格在了不遠(yuǎn)處一角。

    那是一株桃樹，春日早盡，桃花謝去，一眼望去，只余下滿目蒼翠。

    上頭生了小桃子不曾？

    若生悠悠地想著，目光卻還是慢慢地下移，停在了樹下的兩個人影上。

    流云在頭頂上漂浮著，風(fēng)一吹，便輕輕晃動兩下。

    她胸腔里的那顆心，也像是天邊的流云一般，隨著風(fēng)聲，晃晃悠悠，柔軟似水。

    她抬腳，輕手輕腳地走近去。

    肩并肩蹲在樹下的兩個人，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她。

    她便聽見父親在那說：“你瞧你瞧，這只螞蟻怎么樣？”

    蘇彧的聲音平靜無波：“瘦小了些。”

    “那、那這只呢？這只不瘦小了吧！”父親又道。

    蘇彧道：“不錯?！?/br>
    ……

    若生聽得有趣又生疑，立在他們身后不遠(yuǎn)處探頭去看，不由得失笑。

    樹下有一窩螞蟻，也不知是誰在邊上丟了塊糖，化開了一半，惹得螞蟻們一團(tuán)團(tuán)地往上頭跑。

    連二爺興致勃勃地拿著根小木棍在地上戳：“喲，這只不成，這只生得真丑——”

    “這只也丑。”蘇彧倒好，也跟著他一塊看了起來。

    倆人竟振振有詞地討論著，哪只螞蟻最難看……

    若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連二爺立即回頭來看，日光刺眼，他還舉手來擋眼睛，道：“阿九阿九，你別站這，忒刺眼了，臉都花了看不清！”

    蘇彧則拍拍袖子站起身來，望向她的眼神里，滿是“早就發(fā)現(xiàn)你了”，一臉的泰然自若。

    “爹爹快起來，不是要領(lǐng)著蘇大人看鳥兒下的蛋嗎？怎地看起螞蟻來了？”若生笑著搖搖頭，伸手去拽父親起來。

    連二爺卻蹲著不肯站起來，只懶洋洋道：“小五愿意陪我看螞蟻，我高興。”

    若生一怔，悄悄去看蘇彧，無聲地張張嘴，“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