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似的碗蓋，也凍成了冰。

    蘇老夫人靜靜等候了一會，等到夏柔不住輕顫的手終于平靜下來后，她語重心長地道：“傻孩子，不是姨母想要唬你，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當(dāng)年姨母始終不曾找到你娘……又或者，當(dāng)時(shí)誰也不在意你，姨母只將你娘帶走，卻將你丟下了，你如今會是什么模樣？”

    “那荒僻的邊陲小鎮(zhèn)，那粗鄙暴躁的爹，那貧窮腌臜的生活……”

    “試問有哪一樣是你受得住的？”

    “可倘若你真的生活在那，這日子再難以承受，你也得好好地受著。若不想受著，那就只好去死，從此一了百了，什么也不用管了?！?/br>
    “但你如果不想死，那便只好一****捱過去。捱到長大成人，然后露出姣好容色，被你爹拿去換錢吃酒?！?/br>
    蘇老夫人一反先前的憤怒痛心，口氣淡淡地道：“你若運(yùn)氣好些，也許將來能生個(gè)兒子，也許還能茍活到年邁。但沒準(zhǔn)，你還沒來得及生下孩子。就先叫你那同父親幾乎一般無二的暴躁丈夫給活生生打死了。”

    夏柔剛緩過來些的臉色頓時(shí)更加慘白。

    是前所未有的難看和狼狽。

    蘇老夫人卻像是早已料到她會如此一般?？跉庖廊黄届o無波：“我答應(yīng)過你娘，要讓她今后一生都太平歡喜，可她福薄。早早便去了。姨母如今只盼著你能好，你想要良人，可你說什么樣的才叫良人？他今日歡喜你，明日興許便中意旁人去了。從此待你便如陌路人，只你五表哥不同。他縱然不喜歡你，可他若娶了你，就定然不會納妾不會養(yǎng)外室，也絕不會待你不好?！?/br>
    說罷。她又道：“何況你仔細(xì)想一想，若是有心人知曉了你的身世，會不會不喜？在姨母眼里。你是世上頂頂好的姑娘，可在外人眼里呢？他們會如何看待你？”

    她毫不遲疑。狠狠一針扎了下去。

    于是血珠迸出，一片狼藉。

    夏柔失了神。

    蘇老夫人便長長嘆息道：“你說，是也不是？”

    夏柔咬著下唇，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br>
    蘇老夫人就道：“好孩子！姨母便知道你心里是明白的！”

    夏柔聞言，抬頭看了看她，低低道：“我明白?！?/br>
    姨母同她說了這么多，她怎么還能不明白？

    五表哥對旁人而言已是極好的歸宿，于她而言就更是了。

    可五表哥既然意不在她，她又何苦為了這些破事兒，非去算計(jì)他和他喜歡的姑娘呢？

    她既不比旁人生得難看，也不比旁人愚笨，世上男人千千萬，總會有那么一個(gè)不在意她的出身吧？

    而且就是沒有那樣的男人，又能怎樣？

    大不了她就絞了頭發(fā)出家做姑子去，也沒什么不好，還省得煩惱這紅塵俗事。

    但這一次，她沒有再反駁蘇老夫人的話，只是喏喏應(yīng)著，又道乏了想回去小憩片刻。

    蘇老夫人看著她的臉色，倒也沒有再強(qiáng)留她，只在送她出門前又叮囑了幾句讓她好好動動心思。

    夏柔便老實(shí)乖巧地一一答應(yīng)下來，然后躲進(jìn)丫鬟傘下，走進(jìn)了茫茫白雪中。

    蘇老夫人則又去了小佛堂。

    她一心緒不寧便要誦經(jīng)，長久而來的習(xí)慣，已是深入骨髓。

    這一念，就念到了午后。

    大丫鬟青鴦捧著碟果腹的點(diǎn)心進(jìn)來，輕聲道：“老夫人，大太太來了?！?/br>
    蘇老夫人聞言，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而后合上經(jīng)文站了起來，吩咐道：“將人領(lǐng)到暖閣里去?！?/br>
    “是。”青鴦應(yīng)聲而去。

    不過片刻，蘇老夫人就瞧見了大兒媳柳氏。

    她穿得很素凈，卻也端莊典雅，臉上只薄施脂粉，得體有度。

    蘇老夫人笑了笑讓她坐，然后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柕溃骸八フ夷惝?dāng)說客了？”

    柳氏笑著無奈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什么也瞞不過您?！?/br>
    “小五簡直胡鬧！”蘇老夫人板起臉來。

    柳氏忙勸：“小五胡鬧管他胡鬧，您可別同他置氣，回頭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dāng)。”

    蘇老夫人仍然冷著臉，問道：“他同你老實(shí)交代了不曾？”

    柳氏頷首：“倒是說了一些?！?/br>
    “那就好，你說說連家的姑娘，這像話嗎？”蘇老夫人并不提自己想讓表姑娘夏柔做兒媳婦的事，只揪著連家說事。

    柳氏便也就只好道：“小五眼光毒辣，那連家姑娘理應(yīng)不會差?！?/br>
    蘇老夫人輕輕呵笑一聲，搖了搖頭。

    柳氏見狀就放柔了聲音細(xì)細(xì)道：“不論如何，您先別將話說死了，這萬一惹惱了小五，人跑回重陽谷去怎么辦？”

    “小五的脾氣您最清楚，是個(gè)吃軟不吃硬的，早前他說不要丫鬟在旁伺候，咱們擔(dān)心三七幾個(gè)照料不好，想了多少法子要給他塞人，他最后允了沒？不是也沒有么？他打小古靈精怪的，哪里能夠硬來。”

    她說完，又出主意說：“再說您不也沒見過連家那孩子么，這萬一是個(gè)極好的呢？小五的眼光，再差又能差到哪兒去？這還是見一見再做打算吧！要是真不好，您見過了再同小五提，底氣足，他也就沒法子了。而且府里也是好些年沒有熱鬧過了，不如擇日辦個(gè)早春宴吧？”

    “下些帖子，將京城里適齡的姑娘都請上一遍，順道也好叫柔表妹多結(jié)交結(jié)交朋友?！?/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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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6章 迎春

    她句句在理，蘇老夫人無話可駁，略想了想后終是點(diǎn)頭應(yīng)允了下來。

    柳氏便在心里長長出了一口氣。

    當(dāng)著婆母，有些事不是她能逾越的，可當(dāng)著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叔子，她也不忍心不來替他當(dāng)這個(gè)說客。

    好在蘇老夫人也答應(yīng)了。

    柳氏便笑著又陪她說了一會話。

    等到外邊的雪終于小了一些后，她就起身告辭先回去了，心里尋思著找個(gè)天氣晴朗的日子便將人都給聚起來。

    然而誰想，這接下去的大半個(gè)月里就沒有見過藍(lán)天。

    不是飄雪就是落雨，再不然也只是個(gè)陰天。

    柳氏一等再等，直等到二月下旬，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