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出了龜裂的紋路。

    “祖宗的，真厲害！”旌宏滿不在乎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拭去了額角細(xì)汗。

    方才那一炮，幾乎轟得她站不穩(wěn)。

    “國之重器，果然非比尋常。”秦素的身畔傳來了杜光武的聲音。

    她側(cè)首看去，便見杜光武挺槍而立，盔頂朱纓微微帶卷，竟是被那火炮的熱浪給烤焦了。

    可是，他的神情，卻無一絲異樣。

    在那張平淡溫和的臉上，看不出半點(diǎn)慌亂、氣結(jié)或是憤怒，方才的他是什么樣，現(xiàn)在仍舊是什么樣。

    氣定神閑。

    秦素的腦海中突然冒出這四個字。

    怪不得前世時，杜光武終成一代名將，僅看他此刻表現(xiàn)，便已是風(fēng)采卓然，叫人打從心底里佩服。

    “還有兩炮?！倍殴馕涞徽f道，清朗的語聲傳出去極遠(yuǎn)：“杜驍騎，不過爾爾?！?/br>
    縱然朱纓已焦，縱然圓盾陣前軍損失慘重，可是，這清朗的語聲，卻仍舊從那炮火余音中穿透而出，在空地四周回蕩著。

    一炮之威，足以劈山。

    然而，那座由盾牌組成的圓陣，卻似是比大山還要堅(jiān)固。

    受傷的兵卒被迅速抬下，空出的位置則有人飛快地補(bǔ)上。若非圓陣之中多出來了數(shù)十具尸身，這圓陣就像從不曾遭受過那樣一次致命的攻擊。

    “天下強(qiáng)軍出廣陵，廣陵將士挎長刀?！?/br>
    驀地，圓陣中傳來了一聲號角，有低沉的歌聲隨之響起。

    “披鐵甲兮斬奴虜，千里行軍暮與朝?！?/br>
    整齊雄渾的歌聲漸漸唱響，似是將那大炮的威勢也壓下去幾分。

    秦素回首看去，便見立在她身畔的杜光武，目視前方，神情如鐵，正與眾將士一同高歌：

    “同仇敵愾死生共，天威卷兮狂風(fēng)搖；角聲吹徹礪我心，心不怠兮歌九宵?！?/br>
    歌聲罷、角聲停，大雪滿弓刀。

    廣場中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這渾厚的歌聲給鎮(zhèn)住了，竟是連一聲咳嗽亦無。

    杜光武仰首朝天，高舉長槍：“我廣陵軍——”

    “威——武——”

    眾將士齊聲應(yīng)和，那整齊的聲浪，幾欲刺破云層，似如那歌中所唱，直透九宵。

    “轟”，第二輪火炮，終是打響。

    這一回，秦素不曾閉眼。

    她睜著眼睛，感受著那燙人的熱浪直襲面門，四周似是起了層層氣浪，若有實(shí)質(zhì)一般，打在身上又燙又疼。

    圓陣的前方，再度傳來了數(shù)聲悶哼，空氣里的焦糊味越發(fā)濃郁，旌宏長鞭飛起，卷起幾截被炸裂的殘肢，拋去旁處。

    “殿下還是閉上眼睛罷?！彼靠聪蚯厮?，語聲溫柔，眸光寧靜：“莫要看了，會做噩夢的?！?/br>
    秦素?fù)u了搖頭，淡淡一笑：“不會的。”停了停，又是一笑：“該做噩夢的人，不是我?！?/br>
    旌宏怔了一會，面上便浮起了一個微笑：“殿下說得對。殿下是好孩子，好孩子不做噩夢。”

    她溫柔地摸了摸秦素的頭發(fā)，嘴角噙著笑意，就像是真的在安撫害怕的幼童。

    秦素心下微暖，又往前看去。

    方才瞧來還堅(jiān)不可摧的圓陣，此時又多出了許多缺口。

    縱然廣陵軍訓(xùn)練有素，及時補(bǔ)上，但杜光武的眼底深處，卻劃過了一絲焦色。

    他不敢保證，他親自訓(xùn)練的這一支精銳，還能不能撐過第三炮。

    或者說，第三炮之后，他們這一方，還能剩下多少戰(zhàn)斗力。

    他側(cè)首看去，便見旌宏背負(fù)的鐵盾，已然被轟去了一半兒，幸得那一半兒是在上頭的，秦素仍舊在鐵盾的護(hù)衛(wèi)之下。

    他不由暗自咋舌。

    這鐵盾也不知是拿什么做的，看著竟是比軍中的圓盾還要結(jié)實(shí)百倍，若是能用在戰(zhàn)場上，他廣陵軍又何懼趙國“控弦三十萬”之威？

    心中思忖著，他復(fù)又抬頭遠(yuǎn)望，便見金御衛(wèi)已然退至十余步遠(yuǎn)的位置，擺出了旁觀的姿態(tài)。

    杜光武心底微哂。

    他們大陳的這位天子，果然是出了名的多疑，杜驍騎連鐵炮都拿出來了，中元帝卻還不知讓金御衛(wèi)夾擊。

    第994章 忽騰空

    杜光武心下微舒了口氣。

    在這種時候，中元帝的多疑反倒成了助力，這也真是僥天之幸了。

    此刻，中元帝正凝目地望向這父子相爭的一幕，面色沉重，并不見絲毫喜色。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又怎么可能輕易消去？

    既然杜驍騎愿意用一個兒子的性命來證清白，那他就好生看著便是。

    中元帝展了展衣袖，面上疑色不散，石階上的其余眾人亦是面色各異。

    這個時候，并沒有人注意到，阿蒲的眼睛，正因興奮而微微泛紅。

    她看出來了。

    那面無比堅(jiān)硬的巨大鐵盾，在火炮的重?fù)糁拢呀?jīng)快要變成廢銅爛鐵。

    阿蒲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唯將雙眼張得極大。

    再有一擊。

    再有最后一擊，那鐵盾必定碎裂，沒準(zhǔn)兒那個死命護(hù)著秦素的女宗師，也要被轟成rou渣。

    阿蒲的眼睛亮如燈燭，整張臉都因狂喜而扭曲。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這樣歡喜。

    她只是特別地、特別地希望著，那個卑賤的外室女，能夠立時死在眾人眼前。

    寂靜，重又籠罩在了這片廣場，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了那黑黢黢的鐵家伙。

    “嘎吱”，炮筒深處傳來了機(jī)括拉動之聲。

    那是鐵炮即將開射的前兆。

    幾乎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等待著那最后的一擊。

    就在此時，變故陡生！

    那架巨型戰(zhàn)車驀地開始搖晃起來，就好象那戰(zhàn)車上方有一股絕大的力量，在拉扯著那車身擺脫四角鐵爪的羈絆。

    眾人盡皆瞠目，呆呆地望著眼前情形。

    隨著炮筒深處的機(jī)括聲越來越緊，那戰(zhàn)車搖晃得也越發(fā)厲害，眨眼之間，竟是沖天而起，連同那八匹健馬，亦同時飛向了半空。

    這詭異而驚人的一幕，讓所有人都張大了眼睛，有些兵士還張大了嘴，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