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您太過謙了。誰不知珠哥天資聰慧，還未入學(xué)便識了幾千字在腹內(nèi)，我看這早晚也要給您掙個舉人回來呢，要是誰有幸能當(dāng)他的伴讀也應(yīng)該是極好的?！?/br>
    史菲兒暗想若這賈珠如書中所述，別說是中舉了，連命都不長。史菲兒索性順著賴嬤嬤的話茬道：“誰知道以后怎樣呢？不過聽賴嬤嬤的意思，你應(yīng)是有了極好的人選才到我這里當(dāng)說客來的吧？”

    賴嬤嬤笑著說：“老太太果然厲害，一下子就讓您猜中了。我倒是有個人選，說不上好，也就是不太差便是了。有句話叫舉賢不避親，我這就大著膽子來了，我家那孫兒雖說不是極好的，但也還算不笨。若是能陪著珠哥，也是他的造化了?！?/br>
    合著說了半天是為了這事，史菲兒一笑心里有了主意：“你當(dāng)真舍得？”

    聽賈母如此問，賴嬤嬤以為八成有戲，樂呵呵繼續(xù)：“有啥舍不得的，若是得了老太太的恩典，這可是他的福分。”

    史菲兒一笑：“既然你開了口，我自然是應(yīng)得?？墒俏遗履阃鼑D，咱家的伴讀書童都是家生子。若我沒記錯，你家孫兒不是一落地就在我這請了恩典，消了奴級，放了出去。怎么現(xiàn)在又巴巴的要送回來？”

    第二十回

    且說這賴嬤嬤向賈母處討好請安，希望能為自家寶貝孫兒謀個賈府家學(xué)的位置，結(jié)果開口說了幾句，反而讓史菲兒一席話給噎個正著。賴嬤嬤傻了眼，他家的孫兒比賈珠略長兩歲，此時正要進(jìn)私塾上學(xué)，但外面的怎比得上賈府。本想著此番再舍了臉皮去討老太太的好，借著給賈珠做伴讀的由頭讓其能入賈府的家學(xué)。沒想到賈母卻記得如此清楚，本想趁著老太太一時歡喜應(yīng)了，孫子就入了家學(xué)，什么伴讀不伴讀的只是說說，若賈母應(yīng)了等入學(xué)后找個由頭再請辭就是了，未曾想老太太想起這脫籍的事來了。自家好容易給孫子脫了籍，是斷斷不能再送回來的。

    史菲兒見其不搭話，便笑著繼續(xù)說道：“咱府上的規(guī)矩，這是不能改的。若是你家孫子想入家學(xué)，又有何難？不過自行準(zhǔn)備些禮物束脩之類，若是考試得過，收下也未可知。我一內(nèi)宅老婆子可不能壞了家學(xué)的規(guī)矩去。”

    聽賈母如此一說，賴嬤嬤原本繃著的臉?biāo)闪丝跉猓白尷咸υ捔?，我這老婆子一時糊涂，記錯了規(guī)矩，就巴巴地跑到您這邊求情了。這束脩自然是應(yīng)當(dāng)?shù)?，我這就回去好好給夫子準(zhǔn)備?！?/br>
    史菲兒笑笑，“我知道你可是個手頭寬裕的，素來又大方。我倒是瞧著你家孫子不錯，若是將來出息了，一定得請我吃酒。”

    賴嬤嬤聽這話自然一臉歡喜，“老太太抬愛了，將來有大出息的定是珠哥、瑚哥，我家這不爭氣的孫子若是能及其十分之一，我便要吃齋念佛，謝天謝地了?！?/br>
    史菲兒笑著又與賴嬤嬤閑聊了幾句，賴嬤嬤這才歡天喜地離去。見其走了，史菲兒也懶得再翻賬本，捧起杯茶出神。

    這賴家在賈府可真是鼎鼎有名的，賴嬤嬤是伺候過賈府老主子的，因善于察言觀色，左右逢源，頗得老主子信賴。生了兩個兒子賴大和賴二，二人分別當(dāng)著這榮寧二府的大總管。國公府的大管家是何等威風(fēng)，毫不客氣來講這賴大賴二在賈府里可是比一般的主子還要橫個幾分，就如賈薔這樣的寧國府嫡孫見了面還要稱其為賴爺爺。

    史菲兒記得紅樓夢中記載，這賴大在府中雖身份是個奴才，但在自家也是一副主子樣。丫鬟奴仆一大幫子前后伺候著，宅子不小，還修了個很不錯的花園，讓賈母都覺得不可小看。賴大之子賴向榮，落了地就脫了奴籍，家里也是按少爺般供著的。等大了還通過賈府捐了個官，開始是虛的，后來又搞了個實(shí)缺，任了知縣。按理說這樣的人家應(yīng)對賈府感恩戴德，結(jié)果呢，賈母去世，賈政扶欞，路上盤纏不夠了問賴尚榮借五百兩銀子，這貨先給了五十兩，賈政氣惱命人退回，賴尚榮又加了一百兩。連送信的下人都看不過去了。再想到賈雨村，史菲兒嘆了口氣，這賈府真真正正是養(yǎng)了一群終飽私囊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不過此番史菲兒到是沒有借賈母之口，一口回絕掉賴尚榮想入這家學(xué)一事。首先這賴嬤嬤在賈府雖為奴才，確是頗有臉面的，此番特地來求賈母示下，若是依照賈母過去一貫行為必是會應(yīng)的，況且這也不是件大事。若是自己忽然變了臉不應(yīng)，少不得會被猜忌。何況這賴大身為榮國府管家，即便自己不應(yīng)，他若去求賈政或者賈赦多半也會應(yīng)的。與其讓他們應(yīng)了，不如自己賣這個人情。況且此番自己也沒算全應(yīng)了她，能不能去家學(xué)也看其自己造化。若是按賈代儒的標(biāo)準(zhǔn)是十有八9能進(jìn)的，他只看重這束脩禮物。不過這話話又說回來，就算進(jìn)了也能攆出來么。反正這家學(xué)混亂，也需要整治一番。

    至于這賴家，史菲兒也想好好動動的。不過現(xiàn)在卻不是時候，這賴家的在賈府年庚日久，哥倆當(dāng)著賈府的家，必然很有根基，其中關(guān)系也會盤根錯節(jié)。若是要動，必然就是大動作，必須要做到三個手指捏螺絲十拿九穩(wěn)的地步才行。目前輕易動不得，只得再忍忍吧。

    看完人家反觀自身，史菲兒不由嘆了口氣，自己這兩個便宜兒子讀書不精，做官不靈，庶務(wù)不通，雜事不懂。一個就好古玩扇面賞樂，另一個假正經(jīng)自命清流。這兩塊料就是爛泥扶不上墻，指望其能振興賈府，史菲兒只能在心里呵呵。兩個媳婦呢，一個是聰明，但現(xiàn)在指望不上；另一個只顧自個，自己也不敢指望。女兒已嫁，難得見面。這孫子輩除了兩個命不長的出世了，余下的還均為出生。滿共就這三瓜倆棗，史菲兒在心里面好一陣盤算。就只剩嘆氣了。

    史菲兒將茶盅放下，長嘆了口氣，管了這一大家子，也真不是什么好差事。說是做了這一大家子的老祖宗，其實(shí)只是面上看著風(fēng)光，內(nèi)心的cao勞誰又能知道呢?，F(xiàn)如今，頭緒紛雜也就只能穩(wěn)下心思慢慢來了。

    史菲兒定了定神重新拿起賬本細(xì)細(xì)查看，越看就越覺得頭疼。榮國府這等人家，記賬居然只是簡單的流水帳冊，進(jìn)出均在同一本里，不過是記完一本，再來一本罷了。賬冊按各屋各院各處獨(dú)立成冊，或者遇到大事，再單獨(dú)起冊。反正到年底時將盈余總數(shù)一報(bào)，便銷了這一年的賬。史菲兒捧著帳冊冷笑，這樣記賬也太好從中做點(diǎn)手腳了。如此一來也怨不得賴大家能建花園，隨便添幾筆，什么不都有了。看來若要想看這賈府的家底，還是要先從這賬目上好好琢磨琢磨了。

    查賬說是容易，可真查起來想要查出問題卻不簡單。說白了人家能寫在這兒，就自然是不怕查的。況且若是自己大張旗鼓地查上一番，萬一沒找出大的問題，下次就更不會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