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

東方不語，我抬眼看向他的眼睛道

“先生莫要再試探于我了?！?/br>
第十夜

我們一行人一路上緊趕慢趕，總算在天黑前到了一個村子，村子很小，不過村民倒是熱情，一聽我們要投宿便招呼著我們?nèi)ヒ娏舜彘L，村長聞言也并不推脫即刻領(lǐng)我們?nèi)チ怂?，村民見我們跟著村長走了，還送到村長家些許的食材，于是此間雖是鄉(xiāng)村沒有客棧酒家，一頓晚餐吃的倒也豐盛。

累了整整一日，前晚又并未休息好，用過晚餐后我們便都覺疲憊各自歇下了，那車夫本想趁著夜色逃脫，不想東方不知何時給那個車夫下了什么藥，那個車夫若是離開他百步之外便會有五內(nèi)俱焚之感，痛不欲生，逃跑這條路早就在他還沒有察覺的時候被東方不動聲色的斷了，他也只能乖乖的和我們一起上路。

晚上再次被那車夫吵醒，東方披著外套倚著門框舉袖掩口打了個呵欠，看著同樣是一臉倦色的被車夫的動靜吵醒打開門的我，慢慢瞇起眼睛面上浮現(xiàn)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既然同被驚醒，不若秉燭夜談，青珩意下如何？”

==========

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共處一室。

然而屋里的氣氛卻是半點也和旖旎掛不上鉤。

說是夜談，可是我和東方一人端著一杯茶只低頭悶飲，東方明顯是在等著我先開口，而我卻是不知道從何說起，一時間竟是沒有人開腔。

寂靜間窗戶突然發(fā)出“吱呀”一聲，緊繃的神經(jīng)突然斷掉，我轉(zhuǎn)頭一看，東方似乎是睡前沒有閂上窗戶，夜風(fēng)推開了紙窗，冰涼的月色順著窗口鋪灑了進來。

“青珩可冷？”

東方起身上前掩上了紙窗，語氣溫和而關(guān)切，讓人一時錯覺，不到一天前，設(shè)計那些劫匪無比悲慘的死去的那個人，并不是他。

“這樣的風(fēng)，早就習(xí)慣了?！?/br>
我喃喃道，想起自己到這個世界之后最初的記憶，那晚的夜風(fēng)同樣很涼，我慢慢的睜開眼睛，從漆黑的樹叢中匍匐著掙扎出來，勉強撐起上身，在冰冷的月色下看到了山腳明黃的燈火。

那是一段，我所不愿回想起來的回憶。

“青珩不必為難?！睎|方眉目舒展出一個溫柔的弧度，“不愿說的在下不會勉強。”

此時桌上的燈火昏黃，跳躍的弱小燭火給他的臉上罩上一層輕紗似的朦朧陰影，在我眼中他一貫冷厲的氣息仿佛也被這暖黃的燈火無聲無息的消弭，千百年來，我早就不敢再去期待能有另外和我有著同樣經(jīng)歷的人，然而此刻我卻突然覺得，哪怕只是一場誤會，我也依舊感謝這個世界給我的這一場陰差陽錯，至少，在我無止境的游蕩在這個世界的時間里，有那么一刻，感覺自己是有著同伴的。

我看著東方的眼睛，慢慢道

“我不入輪回，搶奪別人的rou身而活，待到身體腐爛便離開尋找下一個?！?/br>
話音落下，東方的眼神中仿佛突然有什么不確定的東西安定了下來，他伸手將燈捻挑亮了些，唇角彎出一個仿佛是自嘲一般的弧度。

“如此看來，在下還比你好些?！?/br>
我盯著東方的口唇張張合合，一時間竟是沒能理解他的意思，只訥訥道

“……你是說……”

東方臉上顯露出有些無奈的神色，拿過帕子伸手將我一時失手潑灑的茶水擦去，再次抬眼時眼中帶了些憐憫的意味

“在下雖……卻未曾腐爛過?！?/br>
==========

等到昏昏沉沉從東方房里出來，躺回到自己床上，我才慢慢意識到，這次談話，更多的是東方仔細的詢問我的情形，并未透露太多他自己的經(jīng)歷，而我，也隱去了自己經(jīng)歷里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我慢慢苦笑起來，所謂的認真的，全部攤開來談一談，最多也只能止步在這里。

有一些事情，我絕口不提，而東方，則是有更多的事情埋在心里。

也許因為都是一個人守著這個秘密太久太久，哪怕明知道說出來不會有任何傷害，也會下意識的保留住最重要的部分。

我和東方，本來就不是能夠開誠布公談一次的人。

我們都向?qū)Ψ诫[瞞了許多，也都心知肚明，對方向自己隱瞞了許多。

然而哪怕如此，我也知道東方和我是不同的，我并不知為何他也入不了輪回，雖然我只講了部分自己的經(jīng)歷，然而從他的神色看來，他和我的經(jīng)歷定然是絕不相同。

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后，我花了很多年才慢慢習(xí)慣了搶奪別人身體的沉重負罪感，又花了很多年去學(xué)會掩飾自己和別人的不同裝作尋常女孩，然后繼續(xù)花了很多年去放棄回到自己時代的希望，最后只想要同平常人一樣入了這世界的輪回，然而卻始終徘徊在輪回之外。

我曾去過鬼城酆都想要進入鬼界，然而卻始終在被阻在了外圍入不了鬼界之內(nèi)，三途川的擺渡之人只認定了我是生魂不肯引我過江；我也曾循著傳說去了大荒之中、支撐天地的不周山想要尋找進入幽冥之國的入口，然而最終被看守鬼界大門的銜燭之龍所驅(qū)逐，然后我終于慢慢的想明白，其實這個世界，并沒有接受我。

我不屬于這個世界，被排斥與這個世界的天道循環(huán)之外，所以我才會入不了輪回，所以我所侵占的身體才會由于得不到靈魂之力的滋養(yǎng)而慢慢腐壞崩潰。

很長時間我一直是這么以為的，直到許多許多年之后我才被人告知了真相，其實事實遠比我想象的還要更加沉重，而我在無知無覺中做了千百年的事，竟是那樣的殘酷。

第十一夜

修道之人常為世人敬仰，甚至尊稱為仙，然而其實這群仙人并不是人們想象中的無比美化了的形象，就像青玉壇，醫(yī)術(shù)道法均是上乘，山腳下的村民們也把這群道士當(dāng)成神仙一樣敬拜，然而他們卻不會知道，青玉壇的道士給他們的丹藥，是用了人畜的靈魂之力煉制出來的。

是人畜，不只是畜生。

東方拜入青玉壇，便是為了這靈魂入藥的法子。

==========

當(dāng)初上山前得知青玉壇不收女子，東方便叫我化為畜生的模樣，并在我身上下了個封印，封住了我所有的妖力只看起來是只普通的狐貍，他曾鄭重的警告我不要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我當(dāng)時還不知為何，現(xiàn)在卻是了然了。

青玉壇上連一只除人外的活物都沒有。

初來我奇怪于地上甚至連螞蟻都不曾爬過時，東方瞇著眼睛露出滿意的微笑對著我道

“果然不曾料錯，青玉壇的丹藥，果然是以魂魄之力煉就?！?/br>
我不能說人語，只疑惑的看向他，東方將我拎起來放在腿上，似笑非笑道

“若非如此，青珩道我為什么不讓你出現(xiàn)在其他弟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