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jì)居昕眸光定在賭坊的招牌上。

方才一陣風(fēng)來，他嗅到了極淡的味道。這個漢子身上，沾了賭坊里男人們獨有的淡淡漢臭，也隱隱有一絲異香。

這股異香，方才在青樓前聞到過。

紀(jì)居昕立刻明白，他的行為引人懷疑了。

搞清楚就好辦了。

紀(jì)居昕用袖子擦了擦銀牌，推開周大，唇角彎起笑容明媚，仿若不知世事的純真少年，“真是對不住，你快看看這牌子有沒有被我踩壞？”

他將銀牌遞過去，清澈的眼睛里滿是惱怒，“都是我不好，背著家里人想出來見識，到頭來心中卻害怕躊躇，東西不敢買，這里……”他手指指著賭坊招牌，耳根有些紅，“又不敢進(jìn)！還踩了你的東西……你快看看有事沒有，壞了我賠你一個……”

他轉(zhuǎn)頭有些猶豫地看周大，“我們還有多少銀子？”

他這一番表現(xiàn)，將無知好奇純真少年演了個淋漓盡致，大漢話頭一噎，突然瞪了眼睛擺手，“快滾，壞了你也賠不起！”

紀(jì)居昕賠笑著拽著周大離開，漢子垂頭喪氣的上了樓，“頭兒，是我看錯了，就是個碰巧和我們同路的蠢崽子！”

藍(lán)衣青年拇指緩慢撫過唇間酒漬，幽緩聲音映著夜色別有深意，“是啊……你真蠢?！?/br>
☆、乞兒

“沒有人跟過來?！敝艽蟾o(jì)居昕，從緩步走到小步跑，一直留意四下動靜。走到一條小巷，紀(jì)居昕閃進(jìn)去，胸膛起伏微微喘氣，周大謹(jǐn)慎查看后跟過去，告訴紀(jì)居昕現(xiàn)下很安全。

紀(jì)居昕閉著眼睛調(diào)整呼吸，微微點了點頭。

夜色沉沉，星光黯淡，巷子高高的墻壁一擋，越發(fā)陰森。

“方才那人……”周大嘗試找合適的詞語形容，“很危險。”

紀(jì)居昕唇角微揚(yáng)，“你看出來了？”

周大神情嚴(yán)肅防備，“我們……可是得罪了他？”

紀(jì)居昕笑笑，“應(yīng)當(dāng)只是巧合。”

“巧合？”

“嗯。”紀(jì)居昕仔細(xì)回憶今日路程，聲似嘆息，“今日我們走的地方太多了……”在青樓賭坊都遇到了這個大漢，可能白日里也偶有擦肩，可惜他一路都在想事情，街上人又多，他根本沒注意周圍都有什么人。

周大沒說話，不知道同意還是反對。

不過不管同意與否，周大都不會提出反對意見就是了。

紀(jì)居昕右手撫胸，感受著瘋狂跳動的心臟，眼底一陣怔忡。

四處一片黑暗，眼睛能看到的東西太少，嗚嗚的風(fēng)鳴聽的人心生恐懼。

他該更小心的。

上天給他重活一次的機(jī)會，不是讓他拿來浪費的。

既然這輩子學(xué)聰明了，就更應(yīng)該看清自己，沒底氣沒積累前，更需謹(jǐn)慎，爪子不要隨便伸太長！

這世上，聰明人太多，也太多聰明人死的早！

他要活著，要好好的活著，要讓不該活那么好的人嘗嘗失意的滋味，享受人生百味……

要更謹(jǐn)慎……他提醒自己。

過了很久，久到周大都覺得涼意浸骨，開口提醒紀(jì)居昕離開，“少爺，您的身子……”

“走?！奔o(jì)居昕手握成拳負(fù)在背后，抬腳離開。

“老規(guī)矩，既然不長眼睛不長耳朵……給我打！”

突然一陣嘈雜聲傳來，有罵罵咧咧的不滿，有拳頭擊打rou體的悶響，有強(qiáng)忍住的呻吟。

周大臉色微變，紀(jì)居昕拉住他，食指豎在唇間。

周大眉毛微挑，不解。

紀(jì)居昕手指指了指墻角，放輕腳步過去，借著陰影遮擋觀察外側(cè)。

他如此行事，周大只好走到他身側(cè)，選了個可攻可守的位置，耳朵豎起時刻注意四周動靜。

“住手！你們住手！不過是個孩子，至于如此么！”

紀(jì)居昕看清楚了，夾道一共五人。一個年輕壯漢抱膀而站，兩個看年歲不大流里流氣的青年聽他吩咐，架住一個半大孩子正在下手揍。半大孩子看起來只有十歲左右，破衣爛衫瘦弱不堪已經(jīng)非常狼狽，挨揍后唇角滲血更是可憐。

突然出現(xiàn)喊住手的是個中年男子，三十歲左右，人很瘦，背佝僂著，左眼緊閉，眼皮傷疤很明顯，應(yīng)該是瞎了一只眼。男子穿著也很單薄，衣服上補(bǔ)丁無數(shù)，看起來過的相當(dāng)潦倒。

壯漢看到中年男子，嘖了一聲，“喲，這不是獨眼吳嗎？怎么，又來救小乞丐了？不過是沒病死時給你送了些吃的，就護(hù)起來了？”

獨眼吳咳了兩聲，緊走兩步把半大孩子搶過來，“這孩子新來的，不懂事，不知道這里是毛三哥的地盤，不能來拾東西吃。我保證沒下次，毛三哥能否給我個面子？”

“給你面子？”毛三陰陰一笑，滿口黃牙閃著不屑，“你以為你是誰？”

獨眼吳弓著腰，笑容諂媚，“回頭毛三哥的家信，我都不收錢?！?/br>
“我在意那點小錢？”毛三哈哈大笑，好像中年男人說了什么笑話，笑地前仰后合，“這地界識字的可不只你一個！是不是啊兄弟們？”

最后一句是對兩個流里流氣的跟班說的。跟班對視一笑，一個比一個狂妄，“你以為是你誰！”“敢威脅我們老大，我看是不想要命了！”

毛三右手半舉，食指中指并起往前一劃，兩個跟班會意，蠻力拽搶過半大孩子，拳頭接著揍。

獨眼吳到底抵不過二人力氣，很快被擠開，“十九！”

“你快走！”半大孩子板著小臉很是倔強(qiáng)，“不過揍一頓，我沒事！”

“是啊是啊，不過揍一頓，人家小孩子都看的開，你怕什么？”毛三聲音囂張，甩了個眼色，跟班下手更重。

獨眼吳一看不好，默默被揍一頓還好，毛三最不喜歡硬茬子，十九這樣反倒得不了好！

“毛三哥，”獨眼吳往前一步，肅手而立，面帶笑容，背仍然微微的駝，滄桑面容上的笑卻不再那么卑微，“三日前丑時三刻，你地盤西北角開了個口子，放了個人……這事，你家主子不知道吧?！?/br>
毛三立時身體緊繃眼睛微瞇，往前走了幾步狠狠攥住獨眼吳衣領(lǐng)，聲音低沉帶著壓迫，“你都知道些什么？”

獨眼吳面色不改，并未直接回答毛三的問題，“這些年多虧毛三哥照應(yīng)，我這條爛命才沒死在這里，那些小崽子……還請您大人有大量?！?/br>
毛三突然一個用力，把獨眼吳甩在地上。地上的灰塵激的獨眼吳嗓子癢，吭哧吭哧咳了半天。

毛三陰陰地笑，“我不管你知道什么，但你記住了，我要摁死你，比摁死只螞蟻還簡單，別想威脅老子！”

“是是，”獨眼吳站起來，卑謙地弓著身子諂媚地笑，“我這條命不值什么，就交您手里了，您哪天空了閑了想來拿都行。”

毛三瞪了他一眼，手一揮帶著兩個跟班揚(yá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