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毛錢，氣呼呼地說，磕頭會不會啊，不會找你們爹媽學(xué)去……

六叔沒能回來過年，我多少感到有些失落。

但是值得慶幸的是，他從遠(yuǎn)方給我寄來了一封書信。

信里只有一句話，阿爸，我很想念你。

雖然內(nèi)容不是針對我的，但是信封上確實(shí)寫了我的名子，工工整整的兩個(gè)大字：甘涼。然而后來我是有些納悶為什么六叔要把寫給祖父的信寄給了我，我自我安慰地認(rèn)為，他可能只是一不小心寫錯(cuò)了一個(gè)字。

十歲了，母親提議為我過生日。

父親說一切在大辦還是小辦取決于祖父的意見。

家里的開支是由祖父一手cao控的。

總算征得了祖父的同意。院子里擺滿了桌椅，桌子上擺滿了酒菜。

遠(yuǎn)親近鄰，座無虛席。

父親母親忙得不亦樂乎，小小的我被人前呼后擁，眉開眼笑。

第一次覺得，喜慶是可以傳染的，是可以用錢營造的。

十二歲的時(shí)候，我戀愛了。

對方是前街開豆腐店的溫家的女兒。

名子叫做溫暖。

讓我覺得溫暖。

和我一起戀愛的有，大哥，二哥，三哥和四哥。

這讓我覺得悲哀。

是的，我們同時(shí)喜歡上了溫暖。

那天，我們甘氏五兄弟在街頭玩陀螺，有個(gè)身穿紅衣的小姑娘打身邊經(jīng)過。

我們五人同時(shí)回頭。

大哥說，她長得很漂亮。

二哥說，和畫里仙子一樣漂亮。

三哥說，不不不，比畫里的仙子還要漂亮。

四哥說，以前怎么沒覺得她漂亮。

我說，以前的她肯定也是這么漂亮。

于是五人不再玩耍，決定采取行動。大哥問，她是哪家的姑娘？

四哥說，我知道，她是溫家的。

大哥：我決定了，我要娶她回家。

四哥：不行，她一個(gè)人，我們五個(gè)人，睡在誰被窩里？

大哥：那就輪流睡。

于是一致同意。

我們找到父親。

大哥：我要娶溫家的姑娘。

父親：胡鬧，十來歲的孩子，娶哪門子姑娘。

大哥：不光我娶，我們兄弟五人都要娶。

父親：更加胡鬧，哪有一女侍五夫的！

大哥義憤填膺，神情決絕：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父親喝道：放肆，你算老幾？

大哥：我老大啊。

父親：……

父親：要娶你們自己去娶，反正我是不娶！

當(dāng)天晚上我們圍聚一塊，商量到底娶還是不娶。

大哥：娶，堅(jiān)決娶。我比你們更成熟一些，因此更需要一些。

二哥：娶，一定娶。除了大哥，我比你們更成熟一些，因此更需要一些。

三哥：娶，可以娶。除了大哥二哥，我比你們更成熟一些，因此更需要一些。

四哥：娶，就娶吧。除了大哥二哥三哥，五弟，我比你更成熟一些，因此更需要一些。

我環(huán)顧四周，除了都比我年長的哥哥們，四周空蕩蕩，我沒話說了。

接下來重點(diǎn)商量怎么個(gè)娶法。

大哥：先寫情書吧，大人們搞這個(gè)都寫的。

二哥問，怎么寫？

大哥：這個(gè)由我負(fù)責(zé)，二弟你把我床頭掖著的那本拿來，三弟你去準(zhǔn)備筆墨，四弟出去放哨，盯著點(diǎn)外人，五弟先休息一下，待會去送信。

大哥分派完畢，大家一哄而散，分頭行動。

我依舊呆在原地。

大哥把信寫好，裝進(jìn)我的上衣口袋里，說，祝你馬到成功。

我說：這樣不安全，跑起來容易掉。

大哥：這樣吧，夾在你內(nèi)褲里吧。

我懵懂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把信夾好后，轉(zhuǎn)身出發(fā)。

那家豆腐店的位置是我知道的，所以很快便已到達(dá)。

我看著店外稀稀拉拉的人流，感覺相當(dāng)茫然。

我報(bào)上了自己的大名。

一個(gè)肥胖女人女傭打扮的人跳出來問：你是甘涼，甘家的五少爺？

我說是的。

女傭：找我們家小姐的？

我說嗯。

女傭：小姐在后院踢毽子呢，你自個(gè)尋去。

我說好的。

第4章你媽說的對

我在后院果然見到了溫暖。

我覺得她真漂亮，和畫里的仙子一樣漂亮。

不，比畫里的仙子還要漂亮百倍。

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小牙齒，小辮子，十分好看。

此時(shí)此地我萌生了一個(gè)邪惡的念頭，溫暖應(yīng)該睡在我的被窩里，不要睡在哥哥們的被窩里。

如果我每天都能和她在一起，我勢必會覺得很開心。

溫暖不認(rèn)得我，問，你是誰，找我做什么？

我說，我是甘涼，甘家的小少爺。

溫暖：哦。

我說：給你看一樣?xùn)|西，你不要太高興。

溫暖停下動作，奇怪地打量我：什么東西？

我趕快掏出那封信，傲嬌地遞在她手中。

溫暖慢慢拆開，迅速看了一遍，然后指著我的鼻梁說：小壞蛋！小流氓！

我大惑不解，奪過那信一看，立時(shí)窘得不行。

信上畫了兩只蝴蝶，頭抵著頭，嘴對著嘴，很親昵的模樣。下邊卻是一首唐詩：

白日依山盡

黃河入海流

欲窮千里目

更上一層樓

接下來是一排蠅頭小字：

你是白日我是山，你是黃河我是海，今晚若到我家來，愛你一生不悔改。

某年某月某時(shí)，甘風(fēng)甘雨甘雷甘電于甘家大院。

我說：姑娘，你冤枉我了。

溫暖嗔道：別以為我是小孩子，大人們的事情我懂。

我解釋：不是，我其實(shí)沒那個(gè)意思的，你看，都是哥哥們做的。

溫暖問：你叫什么來著？

我連忙回答：甘涼啊。

溫暖搔搔頭：好象信里面沒寫你的名子啊。

我說：是啊，所以我是清白的。

心里氣極，哥哥們做得太不對了，為什么不寫我的名子？

溫暖眉毛一挑：既然你清白，為何幫他們送信？

我說：我年齡小，打不過他們啊。他們四個(gè)，我一個(gè)，你說呢。

溫暖：算了，你走吧。以后不要再到我家來。

我問為什么。

溫暖：我媽說，小孩子最好不要看到不健康的東西，尤其女孩子。

我點(diǎn)頭：你媽說的對。

首戰(zhàn)失敗。

我沮喪返回家中。哥哥們已等候多時(shí)。

大哥：怎么樣，她看了之后什么反應(yīng)？

我怒氣沖沖：為什么信里面沒有署上我的名子？

大哥：信紙寫滿了，實(shí)在擠不下你的名子了，只能省略。

我：向我道歉！

大哥拍拍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