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得伸手去摸。

    張翠娥輕輕一撥李柔風，擋在了他身前，淡淡道：“毓夫人，這可不是你的人?！?/br>
    毓夫人收起那染著鮮紅豆蔻的手指，媚眼如絲又瞟了李柔風一眼，看著他那雙失焦的雙眼，仍是惋惜：“可惜啊，手腳是好了，到底眼睛還是瞎的?！逼骋娝稚系臒艋\，笑道：“瞎子點燈，白費蠟。”

    抱雞娘娘淡漠道：“他不是給自己點的，是給你們這些不長眼的人點的?！?/br>
    “嘿張翠娥，還是這副德行！” 毓夫人瞇起眼睛哂笑一聲：“張翠娥，聽說馮時里通澂賊，已經(jīng)被處死了？”

    “那又如何？”

    白人參一樣戴著玉扳指的手指撣了撣張翠娥肩上的露水，“就是提醒你一下，今非昔比，你也該長長眼力勁兒了?！?/br>
    說罷毓夫人與李柔風擦肩而過，向李柔風拋去一個媚眼。

    李柔風自是看不見。但他少年時不是未曾花間風流過的人，僅僅憑那略帶扭捏的一個擦肩，便能想見毓夫人的嘴臉。

    他看到那團火焰孤獨而沉默地在前面走，忽而明白她為何要一嫁而再嫁，始終要攀附他人。

    她不是菟絲花，她只不過想在這亂世中，保留一個始終不移的自我罷了。

    第30章

    打鐵鋪在鬼市深處，鐵匠是個道士，很臟。

    李柔風一進打鐵鋪就聞到令人作嘔的氣味，咸是鐵匠濃密毛發(fā)中滲出的汗，腥是銅鐵的氣味混雜人血，膻是陳年老垢，經(jīng)年不洗的破衣爛衫。

    道士鐵匠，抑或鐵匠道士，認為兩個身份于他都很重要，他不喜歡別人稱呼他的名字，事實上他自己也忘了自己的名字。

    鐵匠有很多，道士也有很多，然而鐵匠道士，只有他一個。

    鐵匠道士看到李柔風，嘎嘎發(fā)笑，指著李柔風對抱雞娘娘說：“把他淬進火里，娘娘，我能給你煉出三界中最利的刀?！?/br>
    抱雞娘娘淡淡一笑，“他竟這般有用？”

    李柔風皺起眉來看了一眼抱雞娘娘，她身上的焰比道士鐵匠融化鐵水的火焰還要驕艷。

    道士鐵匠擱下鐵夾，扯起身上的戒衣，擦了擦臉上的汗，稀黃的胡子上油膩膩的，他貪婪地閃動著那一雙羊一樣的眼睛，“娘娘，如何？”

    抱雞娘娘枯癟的聲音道：“好哇，哪天我對他膩煩了，就把他給送過來?！?/br>
    道士鐵匠嘿嘿笑了兩聲，問：“娘娘今夜來，要打什么東西？”

    抱雞娘娘道：“柴刀。”

    道士鐵匠伸出一根手指，在抱雞娘娘面前晃了晃。

    “一貫錢？”

    道士鐵匠搖搖手指：“十貫錢?！?/br>
    抱雞娘娘細長的眉子挑出冷颼颼的氣息，道：“你當真是漫天要價。”

    道士鐵匠粗重地哼了一聲，掄起鐵錘又去打砧子上頭的鐵坯，道：“一貫錢那是澂王時候的價，現(xiàn)下是吳王的天下，之前的錢都不是錢了，十貫還是便宜你的哩！”

    他說：“你那柴刀，是砍陰間人用的，和尋常柴刀能比嗎？做都得做上半個來月?！?/br>
    抱雞娘娘扁著聲音道：“你上次給我打的那把，沒砍過幾個便豁了口子，十貫錢，太貴?！?/br>
    道士鐵匠這回默了默，弱了些聲氣：“行行行，那就五貫吧。你以后別來了，做不起你的生意?！?/br>
    抱雞娘娘道：“定金先賒著?！?/br>
    道士鐵匠不肯，下巴指了指她腰間的小布包：“你那包包里都是些寶貝，隨便給我個押著，起碼是個意思吧，娘娘？咱們鬼市里做生意，要講規(guī)矩?！?/br>
    抱雞娘娘翻了翻小布包，五銖錢上回已經(jīng)被城關石牢的士兵給摸走了，還有六根變甲，一瓶蜜水，一支朱筆，幾張黃紙。她想了想，把那個算卦的老龜殼給了鐵匠道士。

    鐵匠道士拿著龜殼，翻來覆去看了好幾眼，眉開眼笑：“這是個好物兒。娘娘，你連吃飯的家當都舍得給我？”

    抱雞娘娘冷冷一哼。

    出了鐵匠鋪，抱雞娘娘拿了燈籠，對李柔風說：“你先在這里等著，我找一個人，馬上就回?！?/br>
    李柔風點了點頭。

    抱雞娘娘深深地多看了他一眼，他沒有問她要去哪里。她欲言又止，只是道：“你不要亂走，萬一有什么事，就喊鐵匠道士?！?/br>
    目送那團火焰消失在街道盡頭，李柔風轉(zhuǎn)身又進了鐵匠鋪。

    “我想要一個青銅鼎?！?/br>
    “三十貫。”

    “我給你一百貫，照我說的做，不得走漏風聲?！?/br>
    “封口費不止這個價?！?/br>
    “事成之后，百金重謝?！?/br>
    “妥?！?/br>
    一刻鐘之后，抱雞娘娘又回到鐵匠鋪前。蕭瑟風起，卷起地上幾片枯葉，一個人影都沒有。

    抱雞娘娘愣了一下，轉(zhuǎn)到鐵匠鋪周圍看了一遍，都不見李柔風的身影。她一顆心墜下去，隱約浮出些不祥的預感。

    她幾乎是闖進鐵匠鋪中去，“鐵匠道士，你見到剛才和我一起來的那個人了嗎？”

    鐵匠道士專心致志地打著鐵：“不是和你一同走了么？”

    “剛剛這一刻鐘，你可有聽見什么聲音？”

    “什么聲音都沒有?！?/br>
    抱雞娘娘焦急起來：“真的沒有？”

    “騙你作甚？”

    抱雞娘娘的目光掃過鐵匠鋪，他這房子甚簡單，外面是打鐵的地方，里頭一個房間，堆著破爛被褥，旁邊支一口鍋，神龕放三清像，無處可以藏人。

    道士鐵匠依然心無旁騖地打鐵，根本沒把她放在眼里。

    除了鐵錘砸下去的巨大聲響，四周如荒野墓地一般的死寂。抱雞娘娘一顆心先是長了毛，隨后長長的火舌舔上來，舔到她幾欲瘋狂。

    她奪門而出。身后鐵匠道士的聲音道：“別的人沒看到，一個穿紫衣道袍的長胡子剛過去?！?/br>
    抱雞娘娘大聲喊：“李柔風！”“李柔風！”她嗓子是啞的，稍一大聲，聲音便破了，嘶嘶的像一個破鑼。喊兩聲，她又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眼淚，卻無人應。

    只怕是被人掠走了。他一個陰間人，身上又無火焰可以追尋，她要從何處尋起？她恨自己的僥幸之心，她恨自己為何要走一趟采芝齋，她難道以為這鬼市好比西市嗎？丟下的李柔風還能在石橋上找回來？

    她惶惶惑惑，她慌慌張張，她失魂落魄，她目生戾光。

    她在鬼市冰冷的巷子里跑，她想帶走李柔風的人定然不會走大路，會被人發(fā)現(xiàn)。她想她可以花一輩子的時間去找李柔風，去找捉走他的那個人。她的生命何其的貧瘠，又何其的空虛寂寞，若沒有了李柔風這個人可以恨，可以愛，可以折磨，可以被折磨，她又如何能度過這漫長的一生。

    她要殺了那個人，她要殺了那個奪走李柔風的人，她要將他碎尸萬段，她愿意祭出自己爾后萬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