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糧食與鹽俱不足，不足則稀，稀則貴，貴則民生艱難。今我有二方，可生糧鹽，使民無饑餒有食鹽?！?/br>
    建安公主不覺睜大了眼。

    席四姑乃揭開竹籃子上的布，里頭擱著個粗瓷小碗。她將小碗取出，指道：“這是我出門前托客棧蒸熟的南美馬鈴薯，味甘可口，只是現(xiàn)在天氣冷，這會子大約已涼透了。公主可要嘗嘗？”

    侍立一旁的女子忙上來攔道：“殿下不可，恐怕有毒！”

    席四姑挑眉道：“可要小女子先嘗嘗？”

    建安公主泰然道：“人家與我素昧平生，我又不曾得罪過誰，毒死我有什么好處？”

    乃細看那碗中之物，鵝蛋大小，顏色淺黃，上有些小凹孔，問道：“這是食物？”

    席四姑輕輕挽起袖子，捻起那玩意來剝了皮，里頭仍是黃色，有幾分像是去了皮的甘薯。她使勁兒掰了掰，沒有掰動，歉然抬起頭來。建安公主笑命人取小刀來切開。

    有侍女捧過天青色汝窯盤來并銀刀來。席四姑瞥了那銀刀一眼，親自取了剖開，又切成小塊，自己先捻了一塊放入口中，皺眉道：“冷了果然沒那么好吃了?！?/br>
    建安公主也捻了一塊入口，當真有甘味，笑道：“我吃著倒是不錯?！庇肿屢慌缘氖膛畟円矅L嘗。旁人吃了也說香甜。

    席四姑道：“此物高產(chǎn)易種不擇地，最妙的是秋天也可結實，短則一個月、長則一個半月便可長成一茬。若能推諸民間，少說可保一方無饑荒?！?/br>
    建安公主驚道：“當真？”

    席四姑道：“西洋諸國便因得了此物，已絕了饑荒?！?/br>
    旁邊一年歲大些侍女的道：“吃著玩倒罷了，若是拿來當飯吃，總有些奇怪?！?/br>
    席四姑道：“這位姑娘大約是沒餓過。但凡遇上災年，尋常百姓連樹根草皮都吃呢，此物好歹可做主糧?！?/br>
    建安公主微微蹙眉道：“只是不知農(nóng)夫種慣了稻米，肯不肯種這個?！?/br>
    席四姑道：“秋收了稻米之后再種這個便是，天氣太熱這個也長不好。俗話說，黑貓白貓，拿住耗子便是好貓。不論五谷雜糧，能填飽肚子的便是好糧。”

    建安公主忽然笑了起來。席四姑見她霎時神采飛揚起來，雖年歲小些，已有幾分動人之色，不覺點了點頭。乃又說：“只是貯存須得法，另有，吃的時候或蒸或煮須得熟透，不可半生著吃?！?/br>
    建安公主笑盈盈的說：“這么看姑娘就是來賣此物的?！?/br>
    席四姑道：“正是?！?/br>
    “那另一個方子呢？”

    席四姑道：“以海水曬鹽之法古而有之，只是出鹽粗且產(chǎn)量小，還不若煮鹽。今我有新得的曬鹽之法，可產(chǎn)好鹽?！彼鞆膽褍?nèi)取出一個小紙包來，“這便是新產(chǎn)的鹽?！?/br>
    建安公主看了看那紙包里的鹽，道：“看著倒好，不巧廬州并不臨海。”

    席四姑道：“去臨海處買些私地做作坊即可。”

    建安公主點頭道：“倒是一法。只是此事我不得做主，須得與外祖舅父商議。不知姑娘住在何處？來日如何找你？”

    席四姑挑眉問道：“公主不細問問我所言是否實屬么？”

    建安公主笑道：“不必問，必然屬實。我信得過四姑娘。”

    席四姑一愣。

    建安公主道：“黑貓白貓，拿住耗子便是好貓。我不曾聽說這句俗語。舊年曾聽二哥提起，榮國府賈琮先生曾說過這話?！?/br>
    席四姑啞然失笑，贊道：“公主當真是個聰慧的?！?/br>
    建安公主道：“我曾打探過四姑娘。四姑娘當日在貴府老太君壽宴上幾句話，救走了林海大人之女。”

    席四姑瞧了她一眼：“救？”

    建安公主道：“京中大亂之后我若還不明白她是誠心不想嫁給我二哥，豈非是個傻子？”

    席四姑嫣然一笑：“公主不傻，機靈的緊?！蹦苏酒饋硇辛藗€禮，“小女賈氏惜春。”

    建安公主淡然受之，正色道：“四姑娘此來廬州只是來賣方子的么？”

    賈惜春道：“是。”

    建安公主道：“怎么偏瞧上了廬州呢？”

    惜春道：“廬州小，廬王年幼。若想坐穩(wěn)，須得定下民心。故此他會比旁的王爺看重百姓些，我的方子容易賣出去?！?/br>
    建安公主輕嘆道：“原來如此。我還滿心歡喜，因為三賈瞧上他了呢?！?/br>
    惜春輕聲問：“廬王有心那把椅子么？”

    建安公主道：“父皇的兒子誰沒那個心思？”

    惜春道：“這么小的年歲，又無兵馬又無錢，拿什么去搶？”

    建安公主垂下眼道：“我弟弟有一顆仁心?！?/br>
    惜春搖頭：“若天下一統(tǒng)，且先帝暴虐、民怨極大，則立仁君可安百姓。今天下四分五裂宛如漢末……劉玄德仁義，故此他輸了?！?/br>
    建安公主忙正坐頷首說：“請四姑娘指教?！?/br>
    惜春道：“放棄?！?/br>
    建安公主眨了下眼。

    “他若仁義，遇亂世仁義必敗。若不仁義，則與旁的王爺無異，他比旁人不過。不如善待百姓，安心廬州，精兵簡政以保一方平安。說不得百年后大勢變化、子孫有福呢？楚莊王曾稱霸一時，楚國最初也不過是個蠻荒小國?！?/br>
    建安公主皺眉道：“依姑娘看，這天下已是碎了么？說不定我父皇忽然就回來了呢？”

    惜春道：“然后呢？諸位王爺會繳械投降、引頸就戮么？還是你以為太上皇一出，天下兵馬會立時歸順？天下兵馬已經(jīng)被各路王爺收服了不說；在收服之前，天下兵馬的統(tǒng)帥多半在太上皇的案頭已經(jīng)羅列了許多罪名，他們自己豈能不知?！?/br>
    建安公主道：“還有天下百姓。百姓終究是忠心、顧大局的?！?/br>
    惜春奇道：“這么奇怪的念頭是誰告訴你的？公主以為天下百姓會丟下妻兒老小衣食家業(yè)，為了沒見過面卻收過稅的太上皇，赤手空拳的去跟槍明甲亮的天下兵馬打仗？說到忠心，小女提醒廬王一件事。天下百姓沒幾個念過書的，對誰當皇帝未必看的重。若一個稅重一個稅輕，他們必然擁戴那個稅輕的?！蹦酥钢鴶R在一旁還沒吃完的馬鈴薯說，“他們保不齊會忠心于此物——民以食為天。廬王若是連鹽課都免了，他們還會愈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