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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頭閑逛,忽然打個激靈,只覺寒意襲來,仿若當(dāng)日在晉國遇見刺客時一般,忙四面張望,卻并不曾見可疑之人。他心中暗叫不好,越是看不出來的越是厲害角色。離開太原時太過匆忙,來不及向晉王說明白。晉王在各家王爺身邊都安置了探子,只怕魯王也少不了。魯王是個沒腦子的,保不齊隨口告訴了旁人自己曾去晉國為細(xì)作。若讓晉王的人知道了,自己簡直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 他眼珠子一轉(zhuǎn),急忙跑回了家中。乃提起筆來,給晉王寫了一封長信。他道,當(dāng)日,從前魯王的人誤以為他是自己人,給他傳了口信,說是魯王有急事要召他回魯國。他因想著,這等機會千載難逢豈能錯過?遂急匆匆趕來了魯國。如今已得了一個極要緊的消息。后頭乃將自己給劉侗出的主意寫了上去,也不管劉侗用了沒有。此信只隨意擱在案頭,他便假意睡覺去了。次日早上起來,見那信仍在原處,卻略略移動了點子,安下新來,乃將信交郵驛寄往晉國、托一位交好的朋友轉(zhuǎn)給晉王。 只可惜此信半道丟失了。朱桐知道這葫蘆僧不是尋常小人,特使了人暗暗盯著他。此人既無親無故,好端端的給誰寄信?那信才一出城便被截住,直送到了朱桐案頭。朱桐忙請了劉戍來看。劉戍當(dāng)即就想拔刀把這探子宰了。朱桐含笑道:“不用著急。大爺只看他這信中的意思,想是他不曾與晉王解釋明白便匆匆來魯了。你若是晉王,會放過他么?”劉戍一想也有理,便罷了。只是回去不免告訴劉夫人。劉夫人遂怨上了晉王。 而晉王派來的人等了多日,不曾等到上頭改變主意,反倒是催促過一回,便知道王爺不曾因那信而放過此人。葫蘆僧這日又察覺了涼意,便尋借口賴在魯王府里不出來。三四日還罷了,到了七八日頭上,總難免有魯王要他出去辦事的時候。 這一日,不過是去鋪子里頭收租子,葫蘆僧一去便不曾回來。就在收罷最后一家的租子、葫蘆僧才剛剛出門,有幾個人當(dāng)街打架,遂命人過去吆喝。他今兒帶出來的都是些平素仗勢欺人慣了的,都愛干這種狐假虎威的事兒??v輪不上過去踢人罵人的,也樂呵呵干站著,沒人留神四周圍著瞧熱鬧的越來越多了。忽然不知何處閃過一條大漢,戴著個斗笠。不待葫蘆僧覺察不妥喊出聲來,拔刀向他一捅,整個兒將此人穿了個透心涼。那漢子閃入人群,眨眼沒了影子。 魯王大驚,只是也不必猜是誰干的了,急匆匆尋太后商議。太后道:“顯見是晉王得知了消息,派人來泄憤的。左不過是個小人,死了便死了罷?!濒斖鯀s不肯,命人去喊朱桐過來,要搜出刺客。朱桐口里應(yīng)了,出了魯王府該干嘛干嘛,全然不把魯王之言放在眼里。 那個刺客只不過閃去僻靜處略換了換衣裳、摘掉斗笠罷了,連客棧都沒敢回去。在街頭露宿兩日,不曾聽說有人要抓他。遂大著膽子回客棧休整兩日,大大方方結(jié)了賬回晉國去了,臨行還買了些土儀。 魯王見葫蘆僧遭人當(dāng)街行刺,想著齊王燕王兩個叔叔都想要他的命,愈發(fā)不敢出府了,成日膽戰(zhàn)心驚的。偏有幾日晚上下雨,風(fēng)雨聲中夾了幾聲異響。魯王遂嚇病了。府里又是一通忙亂,請醫(yī)延藥的、求神拜佛的、指天罵地的。 這天下午,太后本跪在小佛堂年念經(jīng),忽聽外頭一陣木魚聲,忙使人出去查看。幾個婆子到外頭巡查一番,說是沒見有人。太后便心中納罕。過一時,又有木魚聲傳來,出去查看依然沒有人。如此有三。當(dāng)天晚上,太后身邊一個侍女聽府里的侍衛(wèi)說,有個和尚在王府東門敲了半日的木魚。太后不禁站了起來:“院墻深深,尋常僧人的木魚聲如何能從府外傳到里頭來?這和尚必有道行!”乃吩咐下去,明兒這和尚若再來,速速來回她。次日下午,太后又聽見一陣木魚聲。不多時便有衛(wèi)士來回道,那和尚又來敲木魚了。太后立命請進(jìn)府來。 這和尚便是劉夫人安排的;敲木魚卻是朱桐使了人在小佛堂外頭敲——還是早年賈琮說癩頭和尚的閑話,讓他借來用了。這和尚劉夫人挑了許久,極擅裝神弄鬼,又會哄人,太后不過兩三個時辰便信他信得死心塌地,執(zhí)意要送小世子去寺廟養(yǎng)到周歲。魯王聽聞幼子福氣太大、反倒沖了老子、這些日子自己生病就是替這幼子擋災(zāi),恨不能立時將兒子送走。 魯王妃自然不肯。只是劉侗不在魯國,劉戍不管這等后院雞零狗碎的事兒,她又沒個親生的兄弟,竟是拿他們母子倆一點法子都沒有,只得死死守著兒子、不許旁人靠近一步。 她乳母道:“不如求求太太去?” 魯王妃淡淡的說:“她又不是我親娘,樂得順著太后的話,哪里會肯管我死活。誰都靠不上的,唯有我自己了。敢動一下我兒,先殺了我再說!” 太后聽了便道:“無事,她總得睡覺的不是?縱是個鐵打的人兒能扛住幾天?” 果然,魯王妃守了兒子三日,見并沒有人來強奪孩子,便去隔壁廂房略躺一躺。待她睡了半個時辰,太后打發(fā)人來奪了小世子便走,留在小世子身邊看著那些仆婦半分力氣都使不上。 小世子進(jìn)了廟,劉夫人另替他換了三個修佛的乳母,原先王府里準(zhǔn)備的便不用了。太后亦不覺得此事有何不妥。魯王妃欲去廟中奪回兒子,偏沒人告訴她小世子在何處,恨得一腳踢倒了太后那小佛堂的門,指著她道:“我兒子倘或有個不是,我定饒不了你們?nèi)遥 鞭D(zhuǎn)身便走。太后驚得呆了半日說不出話來,半晌才罵:“無禮的潑婦!” 打這日起,魯王妃再不安居王府,領(lǐng)著人挨個兒寺廟搜查尋找她兒子。魯王的病倒是漸漸好了。太后忙念佛道:“可見大師所言極是!這孩子運道過盛,反傷了親父。我的兒,你只管放心。太師說了,在廟里呆到周歲,佛家便會替他收斂氣勢,非但不再傷親,還能旺親呢!” 魯王嘆道:“但愿如此?!蹦诵Φ?,“他若當(dāng)真運道極好,也保不齊能有點大出息?!?/br> 太后又念了一聲佛,喜滋滋道:“可不是么!你本是圣人嫡長子,他又是你嫡長子。”母子二人對視了半日,心照不宣,暗暗歡喜。 這一日,魯王妃領(lǐng)著一群丫頭媳婦子一大早出發(fā),到了城西的開元寺,從前到后搜了半日,并不曾見嬰兒身影,哀然向方丈大師合十致歉道:“打擾了,還望大師父勿怪。”乃留下了些香火錢便走。 方丈道:“這會子已過了午時,施主不如留在寺中用些齋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