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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琮圍著那盆景轉(zhuǎn)了好幾圈:“挺好看的,沒有哪里不對啊。”馮紫英仍舊盯著看。賈琮問道,“你懂得盆景兒么?是行家么?” 馮紫英搖頭:“不懂。” “要不請個懂行的來?”賈琮想起從宮中要來的奏琴的師父王福前些日子去外頭買了幾個小盆景來自己剪著玩兒,是個行家,便打發(fā)了個小廝回梨香院請他。 一時王福來了,見了這盆景立時說:“這盆松讓人動過。” “哈?”賈琮指著盆子道,“連青苔都生了,顯見是許久沒有人動過?!?/br> 王福道:“青苔也分許多種的。這盆景放在向陽處,眼下又是夏天,縱生青苔也不是這種。這種乃是陰涼多水處生的青苔?!?/br> 賈琮與馮紫英對視一眼,馮紫英下令:“挖開!” 王福忙說:“老奴來挖!這松長得極好,乃是五福臨門!莫讓那些小子們亂動鏟子?!?/br> 賈琮道:“好好好,您老上!我說福伯,您老這個自稱改不過來?。∨裁囱脚?。” 王福笑道:“近日已極少說了。這不是見著了馮大人么?” 馮紫英道:“王先生放心,太后如今只偶爾宣人進(jìn)宮奏樂,太皇太后還時常不答應(yīng)?!蓖醺D幌蛩钍┮欢Y。 王福要回梨香院去取他的鏟子等物,賈琮道:“這么熱的天兒,打發(fā)小子們?nèi)ト”闶?。這院子里也有家伙,要不您老直取來使?” 王福不肯:“那些小子笨手笨腳的,莫弄壞了我的家伙。這里想必也沒有正經(jīng)好使的。”沒奈何,賈琮只得命人打陽傘跟著他好生照看。 見王福走沒了影子,馮紫英看著賈琮道:“你竟待客一般待他?!?/br> 賈琮道:“福伯的琴實在高水平。我總覺得讓他在家里彈琴太浪費(fèi)了,問他要不去去劉藹云那兒,聽眾多;竟把他嚇著了。哎,這些根深蒂固的觀念……劉靄云的戲曲藝術(shù)也是藝術(shù)嘛?!?/br> “什么一束兩束的?!瘪T紫英道,“你不是不愛聽?wèi)蛎???/br> “我是不愛聽?wèi)虬 !辟Z琮道,“但是不妨礙我知道劉靄云當(dāng)真是個大家。沒有真本事,光靠炒作哪里能有他如今的地位。對了,馮大哥,福伯家里如何你知道么?” 馮紫英道:“我使人去教坊司問了問,皆以為他死了?!?/br> “罷了,隨他老人家便。”賈琮雙手反抱著后頸往椅子背上一靠,“未必非得闔家團(tuán)圓才是幸福。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馮紫英不語。 一時王?;貋?,小心翼翼挖出那株松樹盆景,不禁心疼:“上回是哪個笨手笨腳的換的盆兒!都傷著根了?!?/br> 賈琮道:“您老別心疼,松樹最是生命力旺盛的,過不了多久便能重新長好。那個,有什么不妥之物沒有?” 王福努嘴:“那是什么?” 眾人一瞧,盆里頭已露出東西來了。有人刨出來拍了拍送給馮紫英,竟是個布娃娃。賈琮登時打了個寒顫:“巫蠱么?” 馮紫英道:“八成是了。煩勞福伯再看看可還有別處不妥沒有?!?/br> 王福連聲道“當(dāng)不得煩勞二字”,又在屋里院中轉(zhuǎn)悠了幾圈,又瞧出三個大盆景不妥來,統(tǒng)共搜出了四個巫蠱娃娃。馮紫英與賈琮俱謝了他。 拿著這四個娃娃細(xì)細(xì)一瞧,這年頭的詛咒真是簡單粗暴。四個都女娃娃,里頭都藏著生辰八字,依著年歲看八成是建安公主的。都在腹內(nèi)插了數(shù)根鋼針,當(dāng)是詛咒建安公主不孕或滑胎。賈琮咬牙道:“好黑的心肝?!?/br> 馮紫英卻是另想了一層。因大內(nèi)柳家離宮是偷偷走的,不曾驚動守衛(wèi)的御林軍;太皇太后亦不曾告訴過燕王的人,為的是不露短處;故此馮紫英并不知道他們已不在大內(nèi)了。他這會子想著,賈琮非要娶陳瑞錦不可;陳瑞錦乃內(nèi)廷女衛(wèi)出身,不能生兒子;賈璉又只得一子。來日說不得賈琮會過繼賈環(huán)的兒子繼承香火。賈環(huán)也是當(dāng)眾允諾終身不納二色的,又是個駙馬。若建安公主無子,賈環(huán)賈琮怕是都無后了。而這一通亂糟糟的事兒還牽扯了大內(nèi)的柳家。燕王雖從大內(nèi)護(hù)衛(wèi)中弄了些人,皆不是柳家子弟,對柳家也知之甚少。事到如今也不知他們算不算是太皇太后的人。上回太皇太后身邊的太監(jiān)護(hù)衛(wèi)叛逃,柳家仿佛是袖手旁觀的?;蚴橇遗c一座廟的一僧和尚那般,并非守著某一主,而是守著龍椅上的人。此事會不會與大內(nèi)柳家有瓜葛? 他這頭腦洞大開,賈琮已在查看那布偶娃娃了,道:“巫蠱娃娃不都是木頭的么?怎么這個是布的?馮大哥,這布能查出來么?” 馮紫英瞧了瞧道:“這是尋常的布,縱查出來也未必有用。罷了,我去查查?!蹦嗣耸蘸盟膫€娃娃?!敖ò补鞯陌俗帜銈兗矣忻矗繉σ粚?。若是準(zhǔn)的……” 賈琮喊道:“對啊!尋常人手里豈能有她的八字?” 馮紫英道:“你們家再細(xì)查一回,我去薛大傻子那兒問問?!?/br> 賈琮抱拳:“拜托?!蹦说兔记屏饲颇潜е尥薜陌?,冷笑道,“還有,做這個的是外行。這玩意半分用處沒有。”馮紫英知道他通些神道,點了點頭。 馮紫英離了榮國府,先回到自己的衙門,吩咐人去查驗?zāi)撬膫€巫蠱娃娃;又問仵作那頭可有進(jìn)展。 仵作道:“委實不知是何毒。然絕非尋常毒.藥?!?/br> “何謂尋常毒.藥?” 仵作道:“如砒.霜、烏頭、斷腸草、夾竹桃等,尋常懂得醫(yī)藥之人皆可設(shè)法弄到手。這個小丫鬟所中之毒必是精心配制的,絕非常人可得。只怕尋常的大戶人家都未必能有?!?/br> “你疑心是宮中傳出來的?!?/br> 仵作點頭:“正是。屬下雖不才,也見過世上數(shù)百種毒.藥了?!?/br> 馮紫英點頭道:“這案子委實與宮中有牽扯。”且不說大內(nèi)柳家,那林鸞與她的磨鏡皆是才剛從宮中出來不久,她祖父還是太醫(yī)院院正。并探子來報,王氏面館的小寡婦出門當(dāng)東西,在人群中閃了閃便不見了,后遂不曾回去,她們家左近的當(dāng)鋪也沒誰見過她。 他遂又跑了一趟薛家,又白跑一趟。薛蟠依著陳瑞錦劉靄云等人編排的瞎話,拿走私火器生意做幌子,果然將馮紫英糊弄過去了。只是蔣家那個細(xì)作怕是也被滅了口,昨晚上有個薛寶釵身邊的婆子投了井。 另一頭,送走了馮紫英,賈琮命人收拾妥當(dāng)賈環(huán)的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