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依然泰然自若的模樣，渾不信戴憲會將她給出去。

    到了黃昏時分，有紅骨記的小伙計去喊茴香說：“姑娘大喜！你父母兄弟侄兒都來了！”

    茴香呆了半晌才站起來，猶自不信：“什么？！”

    那小伙計道：“外頭讓茴香姑娘去迎接呢，姑娘的父母兄弟、全家都來了。掌柜的命給你們收拾一間小院子?！?/br>
    茴香驚得張大了嘴：“不可能！”

    便聽賈琮在外頭得意洋洋：“人都來了，還有什么不可能？”茴香幾步跑了出去，只見賈琮手里捏著幾張紙片子，“你們?nèi)业纳砥跻捕妓蛠砹??！?/br>
    茴香抬目瞧見最上頭那張正是她自己的，不由得渾身冰涼，往后退了兩步靠在門上。

    又有吳小溪閑閑的踱步過來，問道：“我竟納悶兒，戴憲這么快就把人給過來了？”

    賈琮比了比頭上的帽子：“他欠著我人情呢，而且我還暗示了他可以幫著通京中門路買爵位——朝廷爵位也不是有錢就能買的。”

    吳小溪想了想：“也是，指著你升官發(fā)財，送個丫頭算什么？”

    “我說了模樣不出挑更好要吧。不出挑的，戴憲縱見過也記不得她長什么樣子，便會想著，那個丫頭想必自有動人之處?！辟Z琮扭頭看著茴香，“你縱是個女諸葛，戴憲眼中也不過是戴府無數(shù)個丫鬟當(dāng)中的一個，與別個沒有不同?！?/br>
    茴香扶著門深呼吸半日，顫聲道：“太太怎么會答應(yīng)？”

    賈琮道：“太太又不做主，憑什么說了算？戴憲如果在乎戴夫人，當(dāng)年就不會有戴表妹什么事。你和戴夫人都覺得贏了‘表妹’就贏了后院；其實在戴憲看來，表姐也好表妹也好誰當(dāng)太太無所謂，都同樣不重要。戴太太縱然這會子死了，大不了戴憲另外娶個二十來歲的續(xù)弦很妥當(dāng)，依著他現(xiàn)在的地位還能找個門第更高的大戶小姐。大戶小姐受過比戴太太更好的教育，戴家內(nèi)宅那些事能管理得比戴太太更好。”他拍掌道，“看見沒有？依附于人，萬事皆做不得主。你縱有千般智謀，抵不過人家隨口一言?！?/br>
    茴香閉目良久，終忍不得坐在了地上。賈琮與吳小溪互視一眼，轉(zhuǎn)身徑直去了安置她父母的小院子。

    此處本是個客院，招待大客商的，比官府驛館還雅致些。茴香之繼父姓葉，左腿不大方便，人都叫他葉瘸子，這會子正在院中惶然張望，猶自不信容貌平平、老大不小的女兒讓貴人看上了。他兒子兒媳倒是歡天喜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道：“大jiejie平素不聲不響，忽然竟得了這么大的出息！連咱們一并沾光?！彼赣H白氏只坐在院中一個木墩子上發(fā)愣。

    賈吳二人進(jìn)來，吳小溪便引著葉瘸子等人說話；賈琮趁機(jī)向白氏拱了拱手：“這位大嬸，晚生有禮了?！?/br>
    白氏趕忙站起來行禮：“貴人好?！?/br>
    賈琮道：“便是我看上了茴香姑娘、向戴大人討要了你們?nèi)?。?/br>
    白氏雙目頓時亮了起來，忍不住打量賈琮兩眼，趕忙收斂住了，拜道：“承蒙大爺眼青，我替女兒謝大爺?！庇滞低登屏怂谎?。

    賈琮含笑作了個揖道：“晚生想同白大嬸說幾句話。”乃指著里屋，“大嬸請進(jìn)?！卑资喜桓矣秀＃诤箢^走了進(jìn)去。

    二人到里頭尋了間靜室，賈琮先坐下，白氏不敢坐。賈琮也不勉強(qiáng)她坐，道：“我想問問茴香姑娘的親生祖父和家里諸事，還有你們與金陵甄家究竟什么瓜葛?！?/br>
    白氏大驚，結(jié)巴道：“……什……什么……甄家、賈家的，我并不知道?！?/br>
    賈琮道：“茴香當(dāng)時太小，許多事不清楚。我后來想了想，既然茴香家中是讓大內(nèi)高手滅的門，那些人都不是人、是殺人機(jī)器，必然不會只殺主子、不殺奴才。殺一個和殺一千與他們而言沒什么區(qū)別。你二人只能是提前逃走、藏匿到了甄家。甄家的老太君是先帝乳母，藏到他們家比別處安全。”

    白氏渾身發(fā)顫、只管搖頭：“我不知道大爺說什么……”

    賈琮托著腮幫子道：“嗯……白大嬸你想必是個穩(wěn)妥之人，在甄家呆得好好的怎么會犯事發(fā)賣？會不會是因為什么緣故逼得不得不離開甄家？天下都已經(jīng)拆成零件了，您老還怕什么？誰還知道二三十年前死了一戶木匠？”乃攤手道，“實話跟你說了吧。茴香她們家和我家，說不得卷入的是同一件事?！?/br>
    白氏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半晌才強(qiáng)笑說：“與……大爺家里什么相干?！?/br>
    賈琮正色道：“前不久我有事去了一趟秦國，讓人綁架了，綁匪問了我許多聽不懂的話。我翻回頭來再想那些話，雖仍不明白，也依稀能猜出他們在找我家已丟失的一宗要緊物件，并一個與那物件相干的老樟木盒子。綁匪說那兩件東西干息重大，重到與國運相通。那宗物件我們家丟了很久。奇怪的是我們也找了很久，居然全無線索；而那東西絕非隨便誰都敢買的。前些年，忽然有位大人物來尋我們家要那物件，聽說已丟了、極是驚愕。還有一件奇怪的事。當(dāng)時我沒有殺綁匪，綁匪卻被人滅口了。白大嬸，不知道茴香姑娘的祖父擅不擅長雕老樟木？”

    白氏懵了。賈琮在旁候了半日，她忽然上前扯住賈琮的衣裳：“大爺！我們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她那會子才剛四歲，能知道什么？”

    賈琮忙道：“大嬸別急。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她縱大了我?guī)讱q、能知道什么？只是顯見當(dāng)年那事兒還沒完，還有人在找我們兩家，且本事不弱——我賈某人哪里是隨便誰都能綁架得了的？他們既然能找到我，也未必不能找到你們。兩家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不合力把當(dāng)年的事查清楚，兩家都脫不了身。您老以為藏起來就安生了，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br>
    白氏“咚”的一聲跌坐在地上，老半日才喃喃的道：“連大爺都能找到福州來……那些惡人早晚也能找來……”乃抹眼淚，“奴婢對不住老爺……”

    賈琮讓她哭了會子，勸道：“也未必就對老爺子不住。你們姑娘這不是還活的好好的？我們?nèi)乙不畹暮煤玫?。歹人雖不弱，也未必能強(qiáng)到哪兒去。所以我說先把事情弄明白嘛，就算死了也得做個明白鬼不是？我本名滿天下的大才子，再不濟(jì)也可以請王爺們護(hù)著不是？在他們殺了我們之前先把他們殺了，不就好了？我也曾落到他們手上，這不是逃出來了嗎？”

    白氏緩緩搖頭：“那是他們想要大爺手里的東西，要留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