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標(biāo)語道，“沒有官府就沒有官兵捕快。沒有天子……各位，咱們綠林道上最好的好處是什么？”

    有個綠林人問：“什么？”蘇澄一眼就認(rèn)出此人正是貼了胡子的柳小七。

    “公平?！辟Z琮正色道，“自古以來，朝廷不公。人分三六九等，皇帝、皇帝的親戚、皇帝的下屬、跟皇帝沒關(guān)系的草民。咱們就是最低一等的草民，在前頭三種人跟前不論有理沒理都是他們有理。他們搶我們的銀子奪我們的妻女、有些斷袖貴人甚至奪走我們的兒子。我們非但要忍著、而且還得歡天喜地的送給他們。偏我們的妻女兒子到了他們手中并不得珍惜，不過玩?zhèn)€三天兩頭便膩味了，隨手打發(fā)、一個不高興就打死，天經(jīng)地義。”

    眾人頓時默然。半晌，柳小七沉聲道：“委實如此。只是旁人不敢說罷了?！?/br>
    賈琮道：“綠林最大的好處就是，不把皇帝家當(dāng)回事。我們是反賊，不承認(rèn)皇帝比天生比我們高一等。他們的走狗，我們喊做翅子窯鷹爪孫。我們不愿意無償送上我們的錢財、產(chǎn)業(yè)、妻女兒子。皇帝敢打我們的主意，我們就敢跟他拼命！”他重重錘了下桌子。

    柳小七領(lǐng)頭叫好，下頭跟著一片叫好聲。

    賈琮接著說：“然而咱們并沒有因此過上好日子。原因很簡單。皇帝說我們低他一等、我們不認(rèn)，那怎么辦？打架嘛。咱們打得過官兵么？縱然早先偶有打得過的，今后官兵手里都有了火器，咱們綠林人能贏幾次？須知，輸了就是死啊。咱們死了也就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活著的親眷呢？白發(fā)父母、垂髫兒女、綠鬢妻子，皇帝家能饒過他們么？”眾人頓時啞了。賈琮又指著標(biāo)語道，“北美洲東邊，西洋人已殺盡了當(dāng)?shù)赝寥?。西洋官兵正忙著?yīng)付燕王的大軍，沒空管匪盜。且那兒根本沒有皇帝?！?/br>
    柳小七道：“如今沒有，三十年、五十年之后呢？”

    賈琮微笑道：“那么大的地方，三五十年決計填不滿。西洋人填了一百五十年都只填了一點子。地方越大、綠林人越好藏身。三五百年之后，世界早已是另一番模樣?！北娙瞬唤ヒ?、交頭接耳。賈琮又道，“若不想當(dāng)賊寇了也便宜。那兒沒有官府，故此也就沒有捐稅。種的稻子，每一粒米都是自己的；賺的銀錢，每一文都是自己的。又有西洋人可搶、還沒有官府收稅，不是天堂是什么？”他拱了拱手，跳下桌子。

    茶鋪中的綠林人便議論紛紛起來。賈琮走到陳瑞錦身邊笑道：“不錯吧?！?/br>
    “還行?！标惾疱\看了對面那人一眼。此人正是劉道士，賈琮特將他從牢中帶出來聽自己演講。

    劉道士道：“賈先生果然天生三寸不爛之舌，劉某佩服。”

    “客氣客氣?！?/br>
    劉道士想了想，道：“劉某有一事不明。我那道觀自詡藏得極好，各位究竟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賈琮笑搭著陳瑞錦的肩道：“是我媳婦發(fā)現(xiàn)了一個疑點。長豐樓放出去過兩只鴿子，都朝北方飛，而梅氏住在城南。我媳婦便覺得，梅氏未必是長豐樓最大的那個東家。我遂拿話激了梅氏一番，她不是連夜去見你了么？”

    “原來她被人跟蹤了?！眲⒌朗款h首。

    “我也有個問題。那日李桃給我的詩是誰寫的？當(dāng)真寫的好。我試探了梅氏半日她都不肯告訴我。”賈琮道，“我想替那人出版詩集呢，準(zhǔn)保好賣?！?/br>
    劉道士頓時失笑，眉間略帶得意之色拱手道：“承蒙賈先生抬愛，那是我寫的?！?/br>
    賈琮拍手而笑：“果然是個男人所作、果然收信的是個文人！劉先生，你要不要做我們中華書局的簽約詩人？稿酬好商量！”

    劉道士又笑：“賈先生果然有趣?！?/br>
    賈琮正色道：“我是認(rèn)真的。劉先生不如看看我們簽約詩人的合約再說？”

    “也好?！?/br>
    當(dāng)晚，劉道士與中華書局簽約，將其詩詞賣了賺錢。只是依然住在牢房里。

    其余的便是清理雜草了。因老胡頭兜干凈了謝鯨的底，謝家留在江西的釘子被一一拔除。梅家數(shù)十年來在幕后幫著梅氏，土匪攻城之事沒少摻合。不待勞家報復(fù)，蘇韜先下手拿住了要緊的人物。他們家乃是當(dāng)?shù)卮髴簦丝诒姸?。蘇韜本欲只除首惡、其余赦免。蘇錚道：“你初到任上，若心慈手軟必有后患。”蘇韜遂判將梅氏闔族株連流放北美，參與土匪之事的那些斬立決。斬首當(dāng)日，菜市口里三層外三層圍的都是人，南昌已數(shù)十年沒這么熱鬧過了。

    大宗土匪出海之時，總兵李國培正在清剿羅霄山。聞報大喜，對軍師萬彰道：“這趟完事了咱們就可以回南昌府去，其余小伙流寇慢慢再說?！?/br>
    萬彰趕忙恭喜了他，又思忖道：“將軍，土匪既沒了，咱們呢？”

    李國培立明其意。土匪沒了，他成了個尋?？偙Ｈ缃袼奶幎荚诖蛘?，窩著當(dāng)總兵實在憋屈。而燕王在北美洲東西兩端都已派了兵馬，只怕不會這么快又將自己派出去。乃道：“臺灣府的琮三爺還沒走。回去問問他可有仗打沒有。”

    正文 第708章

    話說江西總兵李國培于羅霄山剿匪, 大勝而歸。知府蘇韜親迎出城門外，文武二人把臂而笑?；氐礁米蟛贿^彼此吹噓、一番慶賀，蘇韜大擺宴席招待。

    戲酒半酣, 李國培沖賈琮使了個眼色，乃假意出席小解。過了會子，賈琮也溜出來。只見李國培立在廊檐下四十五度角望天, 一個壯年漢子竟也生出幾分明媚憂傷之氣。乃上前拱手：“李將軍?！?/br>
    李國培依然望天，道：“末將煩郁。”

    賈琮眨眨眼：“是何緣故？”

    “身在壯年，四海征戰(zhàn)?！崩顕嗟? “才剛打了一年土匪，如牛刀殺雞。眼看又沒事可做了?！?/br>
    “你想打仗啊?！辟Z琮摸摸下巴思忖道, “打仗最費錢不過。你明面上還掛在燕王麾下。燕王已派了兩路人馬去北美。西邊有金礦，專門送移民過去；東邊都是歐洲人, 賈維斯林黛玉兩位管殺不管埋，咱們這頭攛掇土匪和綠林盜賊過去幫著, 暫且不用移民。不過也只是暫且而已。其實北美東邊的土地更肥沃, 而且因為已有西洋人拓荒了一百五十年，只要除掉和趕走他們, 直接移我們的百姓過去就好。往北美東邊移民，有個特別大的困難。李將軍也是看過世界海圖之人, 你想想是什么?！?/br>
    李國培依然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