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會(huì)叫上李媽，跟著符先生一同到他家去照料?！?/br>
符宜之受寵若驚，忙道：“這可如何使得?！?/br>
“沒什么使不使得的，”聞老爺看著他，“讓孩子陪著你吧。”

回去的路上還是只有符宜之和符諶，永福和李媽明天才會(huì)過來。符諶已經(jīng)平靜了許多，但眼眶還是紅紅的，躲在符宜之懷中小聲啜泣。符宜之手中拿著聞家送的燈籠，如行尸般走在回家的路上。

到了家，符宜之搬了兩個(gè)小板凳在符母的靈位前，拉著符諶坐了。

“小諶，我和你娘親都是北方人……”符宜之開口，眼神中帶著懷念。

符諶疑惑地看著符宜之，他還是第一次聽到自家爹娘以前的事情。

“你娘親是大家閨秀，出身宦門。她那爹爹在外交部工作，連帶著她也學(xué)了不少新潮思想。那時(shí)候她爹爹要去外洋，帶著她去，就給你娘親找了個(gè)外語老師，就是我?！?/br>
“那時(shí)候我教她大不列顛語，時(shí)日一長(zhǎng)，相互愛慕。她出洋之前我對(duì)她發(fā)誓，等她回來，我定會(huì)飛黃騰達(dá)，娶她為妻?？墒悄挠心敲春没炷亍抑粫?huì)讀書，沒有門路，等到她回來，仍舊是一個(gè)籍籍無名之人。”

“我沒用啊，可是她卻不愿離開，拉著我離開了京城?！彼麄兯奖嫉搅藫P(yáng)城，本以為這里天高皇帝遠(yuǎn)，可以隱姓埋名過上一生。卻沒有想到京城中一個(gè)做生意的熟人來到了這里，將他們的事情宣揚(yáng)出去。符宜之的教書工作丟了，也沒有人再愿意雇傭符母裁剪衣裳。日子一天天艱難下去，不僅僅是金錢上的拮據(jù)，更有路人口中的惡語。

可那時(shí)候，他們還有對(duì)方啊。

符宜之伸出手，摩挲著靈牌上符母的名字，又輕聲道：“我沒用啊……”

符諶已經(jīng)聽不下去，伸出手抱住了符宜之：“爹爹，我會(huì)努力長(zhǎng)大的。我會(huì)長(zhǎng)得像你一樣，變成一個(gè)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符宜之握住了他的手，苦笑道：“別像我。小諶，別像我。你爹爹是天底下最沒有用的男人，連你娘親都保護(hù)不了?！?/br>
“不是的，”符諶流著淚搖頭，“不是的，爹爹是個(gè)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符宜之輕輕搖了搖頭，望著靈牌出神。

大年初一過去，符宜之卻沒有撐到十五。他離開的時(shí)候符諶就坐在身邊，嫩小的手掌輕輕搭在他的手上。

“乖孩子，”李媽于心不忍，將他抱了起來，“我們回聞家。”

符諶沒哭，只是麻木：“我想陪著爹爹?！?/br>
后事自然是永福和李媽cao辦的，聞家也又派了幾個(gè)人過去。符諶年紀(jì)小，卻堅(jiān)持跟著他們跑上跑下地cao持。一直到頭七過了，他才回到聞家。

聞夫人聞老爺一早便帶著聞?dòng)鸬群蛟陂T口。符諶瞧見他們，二話不說，上前響當(dāng)當(dāng)?shù)乜牧巳齻€(gè)響頭。

聞?dòng)鸨粐樍艘惶?，上前去拉他：“阿顏哥哥……?/br>
他人小力氣也小，自然拉不動(dòng)做粗活長(zhǎng)大的符諶。符諶看著他，突然道：“少爺?！?/br>
聞?dòng)疸对谠兀Ｈ粺o措地轉(zhuǎn)過頭去看聞老爺和聞夫人。聞老爺和聞夫人也被符諶這一舉動(dòng)嚇壞了，回過神就去扶他：“我答應(yīng)過你爹爹的，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的孩子，也是聞家的少爺?！?/br>
符諶抿了抿嘴，還是道：“老爺，夫人?！?/br>
聞夫人為難地看了一眼聞老爺，聞老爺立馬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說你是聞家的大少爺，你就是聞家的大少爺。聞福，去給大少爺收拾房間，就收拾在小羽旁邊。再叫幾個(gè)傭人跟著去伺候，和小羽的一樣。”

管家聞言，臉色登時(shí)變得難看，卻不敢反駁。不情不愿道：“我這就吩咐下去?！?/br>
符諶抿著嘴，一言不發(fā)。

他性子倔，認(rèn)定的事情就不悔改。吃晚飯的時(shí)候聞夫人到處找不著他，最后還是管家告訴聞夫人符諶在和下人們一起吃飯。

“夫人您看他哪里有少爺?shù)臉幼?，天生就是下人的命。您非給他當(dāng)少爺，我看是養(yǎng)虎為患?！彼沂来诼劯ぷ?，到了他，子嗣艱辛，始終沒有孩子。他不僅將聞?dòng)鹂醋鲋魅?，更看做自己的孩子。如今來了個(gè)外人和自家孩子搶東西，他自然心生不滿。

聞夫人瞪了他一眼：“這話不許在孩子面前提！”

管家滿臉不情愿地閉了嘴。

符諶性子意外地倔強(qiáng)，聞夫人苦勸不動(dòng)，只得隨著他去了。只是囑咐下人，下次不許再讓聞?dòng)鹕舷氯说牟妥馈?/br>
吃完了飯，符諶便回了房間洗漱。他本也想和下人住在一起，聞夫人卻說他住得離聞?dòng)鸾?，可以就近照顧他。符諶想了想，便同意了。

聞家的床鋪比符諶自家的軟和許多，符諶卻睜著眼睛難以入睡。他盯著窗幔上的流蘇，卻忽然聽得耳邊傳來門打開的聲音。

符諶嚇了一跳，起身就要看，卻被抱了個(gè)滿懷。

“阿顏哥哥。”居然是聞?dòng)稹?/br>
“少爺?！?/br>
聽到這個(gè)稱呼，聞?dòng)鸢櫰鹈碱^：“不要叫我少爺，我不喜歡。阿顏哥哥，叫我阿留好不好？”

符諶猶豫了一下：“阿留?！?/br>
聞?dòng)鹆ⅠR笑了起來，張開手：“阿顏哥哥，抱我上去好不好？”符諶睡的床比聞?dòng)鸬母?，聞?dòng)鹱约荷喜蝗ァ?/br>
符諶將聞?dòng)鸨洗玻痔嫠w好被子，便欲哄他入睡。

聞?dòng)鹜蝗坏溃骸鞍㈩伕绺?，我聽爹娘說你家人都沒有了?！?/br>
符諶身子一僵，許久才道：“嗯?！?/br>
聞?dòng)鹂闯鏊y過，卻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笨拙地抓著他的手：“阿顏哥哥，以后我做你的家人好不好？這樣子你就又有家人了?！彼M力地靠近他，想要給他安慰。

冷風(fēng)中，只有懷中的溫度格外真實(shí)。符諶低著頭，悶聲道：“好?！?/br>
聞?dòng)鹛鹛鹦χ骸耙谎詾槎ㄅ?，阿顏哥哥?！?/br>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

第15章聞家（三）

凌冽的冬日終于結(jié)束，換了春日的暖風(fēng)吹徹?fù)P城。

符諶剛從外頭進(jìn)來，就有一個(gè)小小身影沖進(jìn)他的懷抱中：“哥哥！”

他嚇了一跳，怕手中的蹴鞠硌到聞?dòng)穑B忙往上舉：“慢些，仔細(xì)摔倒了。”

聞?dòng)鹨呀?jīng)從他的懷中鉆了出來，好奇地看著符諶手中的蹴鞠：“哥哥，這是什么啊？”不知是否因?yàn)榇喝盏絹淼木壒?，聞?dòng)鸬纳眢w已經(jīng)好了許多。但他底子差，這些時(shí)日來還是鮮有出去的機(jī)會(huì)。大多時(shí)候都是符諶出去，看見好玩的玩意兒，便給聞?dòng)饚Щ貋?。今日也不例外?/br>
也因此，每次符諶回來的時(shí)候，聞?dòng)鸲际堑谝粋€(gè)上前去迎他的。

“這個(gè)叫蹴鞠，”符諶將手中的蹴鞠隨手給了一旁的小廝，伸手抱起聞?dòng)穑o他理了理頭發(fā)，“等哥哥換身衣服，陪著阿留一起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