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架極窄的島嶼，深海區(qū)距離海岸線二十公里左右。體型龐大的鯨魚，會在那里出沒。時值每年三月到九月，是鯨魚來此尋偶做|愛、社交的好時機。

碰上鯨群的機率很大。

自費科研，租賃四艘漁船。且不說錢的問題，在漁船或軍艦、游艇間，唐濃等人毫無疑問會選擇前者。只有漁船才能近距離觀察鯨魚，必要時下海同游。

但鯨群是否選擇靠近這些“外來客”，得看運氣。

早間上船前，陳燕西問金何坤是否吃點暈船藥。坤爺混不吝地擺擺手，大爺我身體素質(zhì)比你好。

陳燕西：“也不知這會兒吐得七葷八素的人是哪位爺?！?/br>
他給金何坤遞去藥片與礦泉水，眉眼里滿是戲謔。

金何坤在斯里蘭卡留下此生坐船第一吐，一路駛離海岸一路暈菜，戰(zhàn)績金光閃閃。

特沒面兒。

好在同行人也差不多，除開常年乘船顛簸的陳燕西、唐濃、范宇。工程組的一名大哥哇哇叫著要上岸，且打死不愿再出海。

沒轍，唐濃聯(lián)系出?？诘却暮笄谌藛T，把這大哥扛回去了。

“你們這差事，就不是人干的?！苯鸷卫竦糜行┟摿?，日光頂頭，海面空無遮擋物。光圈印在眼簾前，搞得像在錄制荒海求生節(jié)目。

陳燕西半躺半坐在船舷邊，海浪尖上依舊四平八穩(wěn)地抽著煙。他瞥一眼金何坤，“多吐幾次，自然就好了?！?/br>
范宇跟著拆臺，“是，當初阿燕坐一次吐一次，戰(zhàn)績比你牛逼多了?！?/br>
“噯你是我兄弟么！”陳燕西抓起手邊水瓶擲過去，被人揭短倒還面不紅心不跳，“我他媽為了誰，啊。當年你倆還沒學(xué)會自由潛的時候，是誰下水給你們弄的一手資料?！?/br>
“忘恩負義的混賬?！?/br>
唐濃笑著插|入話題，“我倆要不是混賬，跟你也捆不到一塊兒去?！?/br>
今天唐博士難得換下標配衣服，穿著簡單體恤衫和運動褲，至少減齡五六歲。他往那兒一坐，移動空調(diào)似的自帶降溫功能。難怪范宇貼著他老公不撒手。

陳燕西呲牙，“二對一不公平?！?/br>
“你可以找金何坤?！碧茲獯蠖嚷柤?。

陳燕西回頭看一眼血槽已空的坤爺，實在不能指望他突然爆發(fā)“手撕鬼子”的特技，跳起來舌戰(zhàn)倆混賬。只得一翻眼，單方面掛起免戰(zhàn)牌匾。

“休戰(zhàn)可以，跟你說個正事兒?！碧茲獍岩化B資料扔給陳燕西，雙腿交疊，好整以暇地望著對方。

陳燕西拿過文件粗略翻看幾眼，右手指捻著頁面來回摩擦。他眉頭輕皺，確定自己沒看錯。

“劉易豈怎么想的，發(fā)現(xiàn)個洞xue就想‘探險’，該不會是洞xue潛魔怔了吧。山里的情況清楚么，洞xue多深，此前有沒有坍塌事故或其他潛員下潛記錄。”

“你這兒寫的從入口到出口總長三百米，期間有三個減壓站。還有誰跟他一起，誰負責牽線，誰負責后勤，行動要多久，他們想探測什么。搞明白了？”

唐濃靜靜聽完陳老師這串機關(guān)槍似的發(fā)問，一時不知從哪個問題先講起。范宇接過話題，言簡意賅，“這你別問我們，劉易豈只是找老唐的工程隊要幾個技術(shù)?！?/br>
“至于其他的，你直接去找當事人。”

陳燕西有點急躁地揉幾把頭發(fā)，金何坤恰逢緩過幾口氣，“劉、劉易豈又是你哪個野男人？”

陳燕西：“......”

這貨怎么看誰都像是情敵。

“我一朋友，你不認識。之前回國他在長白山那邊，沒碰上面?！?/br>
“洞xue潛是技術(shù)潛的分支之一，難度最大、死亡率最高。洞xue潛水員人數(shù)只占潛水員的萬分之一，但事故發(fā)生幾率，有幸包攬潛水事故的二分之一?！?/br>
金何坤：“照這么說，你那朋友是去送死？”

“金何坤，嘴下積點德，來世你不想做個人？”陳燕西真他媽服了，“你這烏鴉嘴得算玄學(xué)，趕緊把話叼回來吃進去?！?/br>
坤爺跟著呸幾聲，十分惹不起這脾氣急躁的情人。

說起劉易豈，陳燕西略顯惆悵。兩人之前關(guān)系挺好，自從在競技潛水的看法上出現(xiàn)分歧后，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聯(lián)系。

但無所謂，人與人之間總這樣?？此茍圆豢善频那檎x，或許一月有余不聯(lián)系，就散了。看似萍水相逢，無心插柳的緣分，指不定啥時候長出一顆鐵樹來。

有意思的是，當初劉易豈與陳燕西鬧掰后，他們誰也沒參加競技自由潛。陳老師隱約記得，老劉認為是時候轉(zhuǎn)變身份。既然潛水可以帶來歡呼與榮耀，憑什么不去爭取。

劉易豈沒競技，回頭加入洞xue潛的組織。BBC紀錄片（瑪雅地下之謎）里，有句話叫陳燕西至今難忘。

——Thebiggestrewardisseeingsomethingthathasneverbeenseenbefore.

洞xue潛水能滿足潛水員強烈的探索欲望，道上有傳：每一次下潛，可能到達人類從來沒有到達的地方。

于人類對歷史研究、地質(zhì)變遷研究等均有益處，誰都想探尋千萬年前留下的地質(zhì)密碼。而另一個致命的吸引力是——他們無比渴望到達洞xue隧道的終點。

就像競技自由潛水員，同樣希冀著下潛得深一點，再深一點。

陳燕西和劉易豈的過往復(fù)雜，雖沒什么感情糾葛，但真是朋友，比沈一柟更真摯點。劉易豈曾幾次救陳老師于BO*，算得上過命。

這些都輪不到金何坤吃醋，他自認晚來一步，再加兩人職業(yè)不同，沒必要亂吃橫醋給自己添堵。

可唐濃接下來一句，令金何坤極為不爽。

“我建議你仔細看看最后一頁、最后一段，阿燕。劉易豈的免責聲明上寫著，如果死亡需救援，他希望是你去?！?/br>
他們這行里，“免責聲明”有另一個名字叫“遺書”。可能說得有點夸張，但差不離是這意思。自愿下潛，自愿探索，生或死與別人無關(guān)。

陳燕西沒怎么意外，盯著那幾句話回味好久。金何坤再怎么不懂他們的規(guī)矩，合該知道“送死”怎么寫。

“那個劉易豈什么意思，找死還他媽拖個墊背，啊。自個兒都能死在里邊，危險系數(shù)亮紅燈，什么叫做希望‘陳燕西組織救援’？”

“這叫兄弟？這是仇家！”

“噯你別嚷嚷，這大熱天的曬得我頭昏，”陳燕西按下金何坤肩膀，他深深瞥一眼大海，“再說，你把鯨魚吼跑怎么辦。”

金何坤冷笑，“你以為這是魚塘釣草魚呢?！?/br>
陳燕西沒理他陰陽怪氣，只問唐濃，“劉易豈什么時候動身。”

“明天吧，這份資料是他們同行潛水員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