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是誰啊，當(dāng)然是咱人見人愛的小飛子了。”

“哎喲，艾飛回來了，你怎么也不早說啊。”孫東媽縮回腦袋，在艾飛和孫東上了半層樓之前以飛毛腿的速度迎了出來，她手里拎著一把毛刷，不管不顧地在艾飛身上掃開了。

“mama媽，您這是干嘛呢？”孫東生怕老娘手上沒個輕重把艾飛給抽疼了。

孫媽推開孫東，白了他一眼，“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這是習(xí)俗，掃一掃，晦氣走光光，艾飛，站著別動啊。”孫媽圍著艾飛前后左右的來回轉(zhuǎn)著圈，手里掃著嘴里嘟囔著，可不知怎么地，掃到一半她竟然哭了。

艾飛知道，孫媽這是心疼自個兒呢，畢竟他從小就沒有媽，孫媽對他又好，自然而然就成了他半個親媽。艾飛清楚的記得，那一年他被帶走的時候，孫媽站在胡同口，迎著三九刺骨的寒風(fēng)，涕泗滂沱到險些背過氣兒去，從那一刻起，艾飛就在心里默默發(fā)誓，若將來孫東不孝順，艾飛一定會替天行道，大不了再進(jìn)去一次。

艾飛那時候的想法是消極的，他認(rèn)為他這輩子徹底毀了。

進(jìn)個門都能如此大費周折，恐怕也沒誰了。艾飛總算進(jìn)了孫東的新家，坐在客廳里隨意打量著，“東子，你家現(xiàn)在過得不錯啊?！?/br>
“哪有?！睂O東生怕刺激到艾飛，難得沒有顯擺一回。孫東知道艾飛就喜歡兩口，一是樓下小賣鋪里買來的抻糖，再來就是爆米花了。也趕巧了，孫東爸昨晚上剛蹦了一鍋，還脆生著呢。

孫東趿拉著拖鞋從里屋拿出爆米花，往桌上一放，拍著肚皮說：“先嘎巴嘴玩兒，一會我媽就做好飯了?！?/br>
孫媽耳聰目明，聽到有人提她立刻從廚房跑了出來，看到桌上的爆米花就忍不住笑了，“飛啊，那爆米花不能吃，昨晚孫東不小心坐上面放了個屁。”

孫東嬉皮笑臉的接過話茬，“有嗎？我自個兒都不記得了?！?/br>
“你就記得吃。”孫媽給出了最忠懇的評價后，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

孫東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把爆米花推到一邊，笑呵呵的說：“小飛子，你瞧哥們兒是不是變樣了？帥不帥，精不精神？”

艾飛狂點頭，“必須的啊，你小子都帥到掉渣了?！?/br>
孫東拍著肚皮開懷大笑，“我就喜歡聽你說話，一會兒吃飯咱兩整兩口，不醉不歸聽見沒？”

艾飛稍顯猶豫，不過最終還是同意了。

“東子?！卑w張了張嘴。

“嗯，怎么了？”

“你知道我家搬哪去了嗎？我爸和我妹還好嗎？”家人對于艾飛來說，一直都是個沉重的‘包袱’，不是對他們而言，而是自己。艾飛進(jìn)去以前，算是家里半個頂梁柱，沒事兒還能和老爹出去接個私活填補家用，后來他進(jìn)去了，也不知道老爹帶著meimei過的好不好。

提及這件事兒，孫東開始變的吱吱嗚嗚，前言不搭后語的亂扯一通后最終選擇了放棄。孫東耷拉著腦袋，神似哀傷道：“小飛子，我跟你說了你可別難過。”

艾飛的心騰地就提到了嗓子眼，他強裝鎮(zhèn)定，抿了抿嘴，“說吧，哥們兒都是進(jìn)去過的人了，還有什么事兒是扛不住的。”這話說的忒裝逼，典型的冒充大尾巴狼。

孫東睨了艾飛一眼，閃爍其詞道：“這事兒吧，說起來還挺難描述的，讓我組織一下語言。”孫東腦袋里飛速運轉(zhuǎn)，盡可能想把事情說的輕巧些。

那是艾飛進(jìn)去勞改的一年后，艾爸不知和誰學(xué)會了跳舞，那時的舞廳和現(xiàn)在是沒法比，最多算是個大眾舞會，里面成天放著一類的慢四快四舞曲，黑咕隆咚的大廳里聚滿了上了歲數(shù)的中年男人老頭子，還有那些無論怎么打扮都能在厚厚的粉底下看出歲月痕跡的女人們。當(dāng)時的舞會是很少有正經(jīng)人去的，一般到那里跳舞的人目的都不怎么純良，拉家?guī)Э诘慕型庥?，也可稱作搞破鞋，獨身一人的倒是可以安個好聽的由頭，那叫‘自由尋覓’。

自從艾爸學(xué)會了跳舞，幾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每天下班必定要去跳上兩場，扭搭夠了便會帶著一個‘臭名遠(yuǎn)揚’的女人下場，載著那個女人的兒子，‘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去下館子了。

這樣的日子持續(xù)了很久，直到有一天，那個女人提起了一件事，也是改變徹底斷送了艾爸前途的一件大事。女人有個遠(yuǎn)房表哥，打那南邊兒來的，不過人家手里沒拎著拐棍，而是抱了一箱子的蝎子。

沒錯，就是尾巴上有毒的蝎子。女人的表哥是個養(yǎng)蝎子的，這次過來就是考察市場，如果能從一個還不發(fā)達(dá)的小城市中看到前景無限好，他就會把南邊兒的生意擴(kuò)展到北邊兒?；蛟S這個小城真的就寸土寸金了，讓男人從中找到了商機(jī)，于是乎他決定放手大干一場。廠房溫室都架起來的時候，男人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jī)，也是法制進(jìn)行時經(jīng)常播到的，他——沒錢了。

沒錢了就需要融資，這個借點兒，那個要點，東拼西湊還差個十幾萬，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女人給他了一個主意，最后，女人的表哥把目光鎖定在了艾爸身上。

艾爸是個禁不住美色迷惑的人，同時也是個扛不住忽悠的人，最終在女人和他表哥強烈言語攻勢下，淪陷了。艾爸存了半輩子的錢就這么輕而易舉的全部投了進(jìn)去，起初，培養(yǎng)出來的蝎子賣的還是不錯的，艾爸一手攥著回頭錢，一手開始描繪他成為百萬富翁，乃至千萬富翁的宏偉藍(lán)圖。

嘗到了甜頭，艾爸越發(fā)有了自信，他認(rèn)為前半輩子虛度了光陰，不應(yīng)該活在平淡而又反復(fù)的生活中，朝九晚五那不是他想要的。于是，艾爸開始四處借錢，一筆一筆的高額巨款全部投入到了養(yǎng)蝎子的偉大職業(yè)當(dāng)中。

可惜好景不長，起初的甜頭過勁兒了，剩下就是焦心的苦澀。按照當(dāng)時的市場來說，養(yǎng)蝎子是條不錯的發(fā)家致富的道路，可艾爸天生就沒有大富大貴的命，遇上不是伯樂，而是一個流竄作案的騙子。

蝎子死了，錢也沒了，艾爸陷入了極度的恐慌當(dāng)中。他害怕、他恐懼，他甚至無力去償還所欠下的高額欠款，最終——他選擇偷偷賣掉了回遷房，消失的無影無蹤。

故事講完了，艾飛也傻了，腦子里亂成了漿糊，他真的無法想象，這種事情會發(fā)生在他老爹身上，雖然他一直都不著調(diào)。艾飛把孫東所說的當(dāng)成了一個凄慘的故事，最終扯出一絲苦笑，“你丫沒耍我吧？”

孫東實在不知道怎么去回應(yīng)了，正巧孫媽端著菜從廚房出來，他急忙站了起來，捏著艾飛的肩膀說：“吃晚飯再說?！睂O東后悔了，早知道就應(yīng)該吃完飯再告訴他的。

艾飛哪還有胃口吃飯，傻愣愣地坐在桌前，盯著一桌子好飯好吃，好似生出了食不知味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