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作痛，像是老人家的膝蓋，能預(yù)測天氣。

傍晚果然下起雨來，沈硯走進(jìn)麟德殿時，雨水都打濕了地下的波斯毯。好在桓曄并未怪罪，還命商淮給他拿手帕來擦，又說讓他去換衣服。

言浚冷眼旁觀，嘆了口氣，眾人一時都尷尬起來。還是桓曄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沉默：“朕召你們兩個來，是有件事要你們?nèi)マk?！闭f著抬抬手，商淮立刻捧上一碗水來。

“你們兩個聞聞，看這水有何異樣?！被笗夏抗饴湓谡圩由?，并未直視二人，面上似乎透著山雨欲來的神色。

言浚上前嗅了嗅，蹙起眉頭，道：“似乎……有些腥臭味兒。只是味道極淡，不甚明顯?！?/br>
沈硯亦嗅了嗅，“這味道……怎么聞著像戰(zhàn)場上腐尸的味兒似的！”

桓曄摩挲著手里的玉石，道：“這是今夏宮中所供冰塊化的水。后宮中人早有疑慮，都說這冰有些味道，朕命殿中省查過，卻無甚結(jié)果。這陣子朝中諸事繁多，朕也未顧上，如今有了時間，方想起此事，便交由你們兩個查一查罷?！?/br>
言浚與沈硯對視一眼，躬身道：“臣等遵旨?！?/br>
一時，沈硯從殿中出來，撐著傘問言浚：“皇上好端端的，為何要你我查什么勞什子冰塊？如今盛夏已過，查了又有何用？左右都用不上了！何況此事何必你我去查，交給宮中的內(nèi)監(jiān)們查便罷了?！?/br>
言浚笑道：“可見你最近真是跑青樓跑得太勤，人也在溫柔鄉(xiāng)里泡傻了！區(qū)區(qū)兩塊冰，皇上豈會交由你我去查？誠如你所言，即便要查，也該在夏日里查，而非入秋后才查。這哪里是查冰塊，分明又是要借題發(fā)揮了！”

沈硯道：“皇上成日算計這些事，動不動就借題發(fā)揮，可真累得慌！”

“胡說什么！”言浚突然拿手肘頂了他一下，“你最近性子忒也浮躁，莫不是他走了，把你的魂兒也勾走了不成？口里沒有半分遮攔！”

沈硯在宮門前收起傘，嘆了口氣，道：“抒懷，說實話，若非將來他要入仕，獨自在朝中支持令人放心不下，我早就不趟這灘渾水了！”

言浚冷哼一聲，嗤道：“你倒盡心！”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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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地動山搖

蕭索一連幾日沒再出攤。

他住的小院后門外是一條只容單人通過的巷道，兩端被石堤封住，對面一道欄桿隔著荷塘。他在門口放了張桌子，擺著筆墨紙張正在作畫。

歐陽旭拿來一只大海給他，里面滿是清水，“不是說沒人來買畫了，怎么又畫起來了？”

蕭索將毛筆探進(jìn)水中涮了涮，道：“是陸家的管家來訂的，說要畫這荷塘?！?/br>
歐陽旭抬頭望了一眼早已凋謝的荷花，撇撇嘴說：“如今文人雅士的愛好，我是越發(fā)看不明白了，一蓬枯荷葉有什么好畫的？”

“許是覺得衰敗中別有一番韻致吧?！笔捤魇掷镂罩鴥芍ЧP，一支大提斗，一支小蟹爪，一面染，一面勾，神情專注而認(rèn)真。

歐陽旭眼神落在對面飛閣流丹的六角樓上，提議說：“只畫這荷葉有什么趣兒？不如把這樓也畫上，再點綴上兩個人，弄成泛舟行樂圖似的才好?！?/br>
蕭索輕輕一笑，道：“我原是要如此畫的，但陸管家說，讓把咱們住的這一帶院子畫上才好，且要鳥瞰圖，連院中的人物都要點綴一二。”

歐陽旭靠著欄桿，仰頭看看房檐，道：“青磚黛瓦，倒也有些意思。只是不如對面繁華。不過配這池子枯荷花也算相襯。那高樓華舍卻要紅蓮碧葉襯托才好?！?/br>
他坐在欄桿下的石沿上，歪著頭問蕭索：“今日是秋社日，城外山上有廟會，你下午可要去逛一逛？”

每到節(jié)間，廟會總是人挨人、人擠人，是小商小販們巴望的好時機(jī)。王鐵嘴一早便拿著醒木、茶壺去開攤子說書了。蕭索好清凈，不喜歡往人堆兒里扎，正好應(yīng)了陸府的差事，便沒有出門，只在家畫畫躲清閑。

“我還是不去了罷?！笔捤餍χ鴵u搖頭，“初明你倒是該去的，正好可以接一接王叔父。”

歐陽旭拉著他袖子晃了晃，嬉皮笑臉道：“你就去吧！我自己多沒意思，況且南山那么遠(yuǎn)，我一個人跑著，又累又無趣。要是你去，咱們一路說著話，便不覺得累了。反正你這畫也畫得差不多了，成日窩在家里怪悶的，就當(dāng)陪我散散心吧！”

蕭索拗不過，只得微笑道：“好罷，等我先畫完最后兩筆?！?/br>
歐陽旭喜之不禁，他生得并不似蕭索那般精致，五官也談不上多么俊美，但他兩只眼睛甚是明亮，一對酒窩仿佛盛著十丈陽光，咧嘴一笑如同太陽照耀四方，令人覺得溫暖和煦。

蕭索湊在他身邊，似乎也被他無憂無慮的心境感染了，迎著高天秋風(fēng)，心情頓覺疏朗曠達(dá)。他們搭著唱戲的班子一道走，坐在車上頗省腳力。

南山正名喚作覆舟山，距城門有數(shù)里之遙。最近的路，應(yīng)是從蓮花街穿過兩條巷子出南城門，一路直行下去便是。但他們走的卻是西南門，出城之后又順著一條不甚寬闊的小路折向東南去。

蕭索甚為不解，問道：“咱們該走南城門，為何要繞彎路？”

歐陽旭靠著箱籠正曬太陽，雙手枕在腦后，瞇著眼道：“南城門鬧鬼，京城百姓南下都走東南門或西南門，從不敢走正南門。怎么，你竟不知道嗎？”

蕭索搖搖頭，想起之前他聽說了沈硯與言浚之間的情感糾葛，神情恍惚間走到南城門時看到的蕭條景象，不覺恍然大悟。原來是鬧鬼，難怪那樣一座巍峨城樓，卻冷冷清清無人踏足。

歐陽旭湊上前，笑道：“你可知那里為何鬧鬼？我聽舅舅說，那南城樓上曾吊死過一個大官，死相極其可怖，見到的人回家都撞克著了。后來城中便傳出鬧鬼的事，打那城樓下過的人都要倒霉，八字軟的甚至?xí)醒庵疄?zāi)。此事鬧得沸沸揚揚，一時間各種謠傳甚囂塵上。再后來朝廷發(fā)了禁令，不許人討論此事，輿論才漸漸平息了。但那南城門卻無人再敢走了，只有外來的不知情偶爾走一次，還時常傳出觸霉頭的消息?！?/br>
蕭索想起自己上次從那過，不禁一陣后怕，面色泛白地說：“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些事，我們不該信的?！?/br>
“不信你怕什么？”歐陽旭好笑，他分明是信了。

“何曾……何曾怕來著！”蕭索攏攏衣裳，向車內(nèi)靠了靠。

歐陽旭笑道：“臉都白了，還嘴硬呢！不怕，你抖什么？”

蕭索不甘示弱地囁嚅：“……秋風(fēng)甚冷?！?/br>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