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兩聲，他還未看清就已消失，但也足夠令他震驚，烤魚都咽不下去了。

“你、你笑什么？”大天狗叼住烤魚尾巴，語氣含糊地問。

“沒什么?！碧魍h(yuǎn)方枯敗荒涼的風(fēng)景，琴酒揉亂大天狗的頭發(fā)，順手勾住他肩膀往自己懷里拉了拉，本就低沉的聲線此時(shí)更是幽微得一陣風(fēng)就能吹散，“我只是覺得，我該做的事快做完了。”

被他主動攬入懷中，大天狗整張臉紅得透透徹徹，若是拿根火柴往上劃，說不定還能劃出一簇火苗來。他的腦袋亂成一灘漿糊，暈乎乎的看什么都帶著重影，烤魚掉了也不知道。

自然，也就沒有聽到他的后半句話。

“……喂?！甭潘缮眢w，大天狗小心翼翼枕著琴酒的手臂，羽睫緊張地?fù)溟W兩下，“你會一直留在這里嗎？”

涼風(fēng)揚(yáng)起一陣塵土，從相擁的一人一妖身邊拂過。琴酒瞇了瞇眼，長袖輕甩，利用銀鏈制造出清風(fēng)攔住了迎面而來的沙塵。

做完這些，他才搖搖頭，舌尖舔過干澀的唇瓣：“不會。我是人類，壽命有限，我不可能永遠(yuǎn)陪著你們，總有一天我是要離開的?！?/br>
大天狗的指節(jié)下意識一蜷，牢牢勾住琴酒衣角，剛輕松不久的神色又變得緊繃起來，眸底閃爍出肅殺之意：“我會……想辦法讓你一直活著?！?/br>
“我不要。”面無表情地捏捏他的臉蛋，琴酒毫不猶豫地回絕，“我才不想一直活著。我這輩子經(jīng)歷了很多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也背負(fù)著很多罪孽，死亡才是我的解脫。你如果真想我好，就不要試圖延長我的生命，你那樣做，我會很生氣?！?/br>
聽他一口回絕時(shí)，大天狗猛地瞪圓眼，急切地想說什么，但撐起的眼睫卻又在他的解釋中緩緩垂落，瞳孔深處燃燒的火光像燃料用盡般，一點(diǎn)點(diǎn)黯淡熄滅。

“你可能不明白人類和妖怪的距離，那是雙方窮盡一切力量都難以跨越的鴻溝，是永遠(yuǎn)不可能重合的時(shí)間與空間?！鼻倬普f著知心哥哥般的話，每個字符音節(jié)皆重逾千鈞，毫不留情敲打在大天狗心上，也敲打在不知何時(shí)來到他們近處的玉藻前和書翁心上，“靠得太近，只會傷人傷己?！?/br>
風(fēng)聲倏忽間變得激烈兇猛，卷起幾人衣擺獵獵作響。

右京風(fēng)光荒寂，枯枝腐葉覆蓋著吞噬生命的沼澤，每一寸土地都仿佛浸染了毒液，漆黑、陰戾，令人恐懼。但與之相對的，這里的天空卻比其他地方的更廣袤遼闊。

萬里無云的澄藍(lán)點(diǎn)綴著驚鴻孤鳥的寂寞，漫無邊際的界限禁錮了流風(fēng)浮沉的凄涼。日光的微弱淡薄，突顯出的是無處不在的疏闊冷意，像三月積雪初融，河面冰凌微消。

這里，被遺忘得太久，早已沒了人氣，連妖氣也寥寥無幾，太適合埋葬什么東西了。

而琴酒，現(xiàn)在就在埋葬一些不應(yīng)存在的東西。

“……如果我不傷人呢？可以靠近嗎？”

拖著心愛的十二單衣擺走來，玉藻前在琴酒面前蹲下，雙手托腮望入他比夜幕更深沉的眼瞳，輕聲問道。面具遮掩了玉藻前的容顏，卻遮不住他專注的目光。

妖怪不懂人類的情愛，因?yàn)樗麄兓畹锰昧耍魏胃星槎冀?jīng)不起時(shí)間的磋磨。到最后，無論他們能否得償所愿，那份本來美好的情愫都會被打磨成執(zhí)念，利刃般蹉跎他們無休無止的歲月。

琴酒擰眉，很想問一句“何必呢”，但迎著玉藻前的眼神，卻莫名問不出口。

書翁靜靜注視著他們，不發(fā)一語，默默把琴酒說的話記了下來。

他不是沒有想說的話，他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說。既然不能說，那就用寫的吧，就當(dāng)是為注定的離別留下憑吊之物。

氣氛正難堪地沉默著，大天狗忽然拉了拉琴酒的衣襟，引起他的注意。

“我餓了?！彼鲱^說著，眼睛里閃閃爍爍地折射出明亮的光輝，一如初遇那夜的星河。

話音剛落，琴酒尚未反應(yīng)過來，懷里冷不丁一沉，就見大天狗的身體如突逢甘霖的古木，肢體拉伸抽長，變回了修長的青年模樣。

羽翼舒展，仿佛裁了一剪夜色編織而成。淺金色發(fā)絲上有流光飛舞，越發(fā)襯得他膚色白凈，面容清俊。琉璃般的藍(lán)瞳幽幽折映出內(nèi)斂溫潤的光芒，眼波涌動若浪潮翻滾，凌厲卻不刺人，堅(jiān)定地纏繞在琴酒身上。

“是你。”看到成年期大天狗，琴酒眼睛一瞇，顧不上深究他為什么會提前變回原貌，脫口而出。

第39章綠津渡了解一下（四）

金發(fā)、碧眼、黑色翅膀,是六百年后擄走赤井秀一的神秘妖怪的外表特征。如果不是因?yàn)樗?琴酒此時(shí)不一定能夠坐在這兒跟幾個情竇初開的大妖講人妖殊途這種屁話。

卻沒想到,大天狗居然就是那個讓琴酒暗暗咬了許久牙的家伙。

“是我?！贝筇旃讽馕㈤W,反手?jǐn)堊∷难N近，長睫無辜地眨了兩下,“你認(rèn)識我？以前見過我？”

何止是見過,我還差點(diǎn)用水槍教你五講四美三熱愛呢！

琴酒用面無表情中將自己的態(tài)度闡釋得淋漓盡致,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在書翁和玉藻前緊張兮兮的注視中嫌棄地點(diǎn)上大天狗額頭，用力把他戳了出去。

見狀,圍觀的兩只妖怪心頭堵著的那口氣頓時(shí)順得不能再順，紛紛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一左一右看了他們一眼，琴酒倚著樹干,屈起的腿伸直了搭在另一條腿上,眉峰微挑,半闔的眼眸含著朦朦朧朧的笑意,姿態(tài)慵懶出刻意勾引的感覺。他摸出裝在布袋里用來補(bǔ)充體力的rou干,叼煙似的噙著一根慢條斯理地咀嚼,雖然什么都沒說，卻讓三只心思各異的妖怪生出不好的預(yù)感。

總覺得他要開始他的表演了,但莫名不想給他燈光話筒怎么辦？

玉藻前默默蹲下,雙手像獸形時(shí)一樣習(xí)慣性伸直撐在膝蓋間,眨巴著卡姿蘭大眼睛賣萌：“你、你有什么話想對我們說嗎？”

問是這么問,不過藏在小動作微表情里的潛臺詞是：好好找話題,別扎心，不然撓你。

“嗯，是啊。我跟你們認(rèn)識挺長時(shí)間了，彼此之間的信任度勉強(qiáng)能算過關(guān)，有些話的確可以告訴你們了?！苯懒藘煽趓ou干，琴酒回想著初遇大天狗時(shí)他的舉動和話語，一邊暗暗對赤井秀一道歉，另一邊飛快編出個感天動地的故事，娓娓說道：“其實(shí)……我在我的家鄉(xiāng)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br>
集琴酒畢生腦洞兼狗血費(fèi)勁巴拉憋出的愛情故事才說了個開頭，他就被變回原型的小狐貍撲了一臉。與此同時(shí)，書翁和大天狗分別按住他的手腳，賭上自己身為妖怪的尊嚴(yán)，愣是將他滿肚子的我愛你你愛他他愛我的悲情故事攪和稀碎。從外人視角看來，他們好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