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率軍攻打西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制定軍法、整頓軍紀(jì)，規(guī)定‘果菜以上，非買不食’，違者軍法處置。那個(gè)時(shí)候，伯父正在長安一官宦人家坐館，聽聞后默然許久，落淚道，若當(dāng)初我們遭遇的，是建成之兵，何以來此滅門之禍？若天下在此人之手，實(shí)為我等百姓之福。十一月，陛下大軍攻破長安城，后又登基為帝，從不肯為官的伯父便托人舉薦，進(jìn)了太子府，自此……”

話未說完，便被李世民冷然打斷，怒道：“軍紀(jì)嚴(yán)明的，何止是他建成之兵？我李世民的人馬所過之處，何嘗不是秋毫不犯？”

林若低頭喝茶，道：“別人的軍紀(jì)再好，又與我和伯父何干？”

李世民拍案大怒：“林若！”

林若皺眉，耳中聽得李世民急促的呼吸聲慢慢平息，知道他冷靜下來，才將茶盞放下，繼續(xù)道：“草民不過說句實(shí)話罷了。伯父與我既然已經(jīng)決定效忠太子殿下，且這么多年來，太子殿下也從未作出任何讓我們失望的事，別的人便是再好他千倍萬倍，又與我等何干？殿下手下人才濟(jì)濟(jì)，總不希望這世上若再來一個(gè)強(qiáng)過殿下的仁義君子，手下眾人便蜂擁而去吧？”

李世民冷笑道：“從未做出任何讓你失望的事？那你這次出走，又所為何事？”

林若笑道：“其實(shí)此事，本非太子殿下之過啊！”

李世民嗤笑一聲：“哦？”

林若道：“陛下喜好音律，太子殿下身為人子，下屬中有能以此取悅父親的人，舉薦上去不是很正常的嗎？至于少年意氣的賭約，在太子看來，與可以讓為君為父的陛下開懷相比，自然是微不足道的。”

“而我等身為從屬，雖然希望太子體恤，但是總不能指望太子殿下事事都能站在我等的立場考慮問題吧？在為殿下盡忠的同時(shí)，亦設(shè)法保全自身，不是身為從屬該做的事嗎？便是陛下與殿下身為父子，陛下也未必每條諭令都于殿下有利吧？難道殿下會(huì)因此記恨陛下不曾？”

“林才子果然不愧為才子之名，竟這般通透大度，肯為他人著想，”李世民冷笑道：“那按你的說法，本王阻撓大哥逼你進(jìn)宮為尹妃撫琴祝壽，倒是不忠不孝了？”

林若搖頭失笑道：“請恕草民直言，相比殿下，陛下更喜歡太子殿下，并不是沒有理由的。便以此事而言，陛下喜好音律，太子殿下便令草民入宮為陛下?lián)崆?，將逼迫士子的罵名歸于己身，而陛下欣賞到音律的同時(shí)，甚至還可斥責(zé)太子幾句，博得惜才的美名，自然心懷大暢。而此事若放在殿下身上，或會(huì)大義凜然的稟告陛下，此舉有諸多不妥云云，倒將不義的過錯(cuò)推到陛下身上，陛下欣賞不到音樂不說，還……”

“好，好！”李世民怒極反笑，打斷道：“既然如此，那本王今日，倒要忠孝一回！”

他猛地起身，大步走到琴架前，一把抄起瑤琴，擲到林若身上，冷然道：“彈！”

林若抱起瑤琴，低頭輕撫琴身，抿唇不語。

李世民拔劍，抵在他頸前，眼中殺機(jī)彌漫，冷冷道：“彈。”

林若抬頭，頓時(shí)四目相對，一雙漆黑寧靜，一雙淺淡冰冷，漆黑的通透清澈如流泉，淺淡的卻如同暴風(fēng)雪前的天空，陰沉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冰冷鋒利的劍尖輕旋，一滴鮮血從林若脖子上緩緩滲了出來，點(diǎn)綴在雪亮的劍鋒和白皙的肌膚之間，鮮艷的有些刺眼。

空氣沉重的宛若停滯，李世民手緊了緊，正要說話，林若忽然微微一笑，低頭漫聲道：“彈琴啊……”

話音剛出口，便聽門口哐當(dāng)一聲響，地上灑了一地的東西，小書站在門口，兩腿戰(zhàn)戰(zhàn)：“公、公、公……”

下一瞬如夢驚醒，飛一般的撲過來，張開雙臂擋在林若面前，聲音依舊嚇得發(fā)抖：“你你……干什么……”

林若扶額，這傻兮兮的小子，就這么撲過來，要不是李世民劍收的及時(shí)，人沒護(hù)住不說，倒先把自己弄傷了。

李世民收劍入鞘，淡淡道：“世民開個(gè)玩笑，林兄莫要見怪。”

林若懶散一笑，道：“好說?！?/br>
兩人恍若無事，小書眼淚啪嗒啪嗒的掉，抖抖索索的從懷里取出傷藥：“公子，小的給您上藥……這是小的跑遍了城里的醫(yī)館，買到的最好的傷藥，小的先給您敷上，再去熬內(nèi)服的藥……”

李世民皺眉道：“你受傷了？什么時(shí)候的事？怎么傷的？”

小書憤然回頭道：“你裝什么裝，你把我家公子肩膀抓成那樣……”

李世民怒笑道：“因?yàn)楸就鯇⒛慵绨蜃阅阕屝P跑遍整個(gè)城里的醫(yī)館買藥？”

剛剛強(qiáng)自按捺下去的怒火再次上涌：他不過在他肩頭輕輕握了下罷了，能將他抓傷？這是忙不迭的通過旁人的嘴向李建成表忠心呢，這是告訴他那個(gè)好大哥，他林若并非他李世民的座上賓，而是階下囚呢！

林若漫不經(jīng)心的點(diǎn)頭：“是??！”

“好！”李世民將小書一把推開，彎腰看向林若，沉聲喝道：“那就讓本王看看，本王到底將你傷成了什么樣子！”

雙手抓住他的領(lǐng)口，猛力一扯，只聽“刺啦”一聲，白色儒服被左右撕開……

少年的肌膚雪白，泛著玉似的光澤，脖子修長秀美，鎖骨精致小巧，白皙的肩膀上，印著一道青紫的手印……

這是，他留下的？

李世民神情有些錯(cuò)愕，下意識(shí)的伸手撫去：怎么這般精致脆弱的，只輕輕一碰，就留下了他的痕跡？

手指還未觸到那片嫩滑，手腕便被人緊緊握住，李世民抬頭，只見少年神情冰冷：“殿下，你失禮了?！?/br>
李世民有些失落的曲了曲手指，縮回了手，歉然道：“的確是本王失禮了，本王是粗人，落手沒個(gè)輕重，讓林兄受委屈了，是本王的不是……”

林若打斷道：“草民要上藥更衣，可否請殿下……”

李世民點(diǎn)頭道：“本王還有些公務(wù)在身，便不再打擾了，告辭?！?/br>
轉(zhuǎn)身逃也似的出門，到了院外，被涼風(fēng)一吹，腳步卻是一頓：他這是怎么了？怎的失態(tài)至此？

他站在院外，腦子一時(shí)清明一時(shí)紛亂：他這是怎么了？那少年的話雖不太好聽，可也是中肯之言，這些話若換了旁人來說，他唯有受教的份。尤其是關(guān)于皇上喜好一說，他身邊從未有人從這種角度同他剖析過，只因他們同他一樣，自認(rèn)為明明站在大義一邊，反倒惹得陛下不喜，是陛下偏心所致……被這少年一說，倒覺得，父皇偏心太子，竟不是沒有理由的。

還有為太子辯解的話，其實(shí)何嘗不是在對他解釋：在世人眼中，太子令他為尹妃撫琴一事，并不算什么過錯(cuò)，更不能成為他林家背叛太子的理由。

他平日的冷靜大度都去哪兒了？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