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決定暴動？」

「賓果，您真是個天才呀，林亞斯先生！」德雷爾做誠摯狀說道，「這么簡單都猜得到！追逐利益永遠(yuǎn)不會過時，從總統(tǒng)貴族到販夫走族，但復(fù)仇只是女神面上的一層紗，那是簡單又輕浮的欲望，要知道，揭下后，你就能看到之下她猙獰的本來面目?！顾每植榔粯由衩刭赓獾恼Z氣說道，「猜猜下面是什么？你看，欲望就像千層餅……也許這里該說十八層的地獄？揭去一層又一層，總之很多層，但還好它很容易主宰人，所以你總會有機(jī)會看看下面藏著些什么——」

他沒有說完，林亞斯突然在他身邊坐下，他根本沒聽懂他在說什么也沒有興趣聽懂，他兩手用力按住他的肩膀，緊緊地盯著他，亢奮的眼神中映出德雷爾纖細(xì)的影子。

「你是說，也許我們可以集體越獄羅？報復(fù)，殺戮，然后我們就會得到自由！」他激動地說，眼中閃耀著希冀的光芒，有些驚訝于自己竟能燃起對于未來這樣狂烈的渴望。

「也許我們明早就漂流在大海上，遠(yuǎn)遠(yuǎn)離開這片單調(diào)得要死的海島了！嘿，說說到了外面可以干什么？」他期待地看著他，「我們可以開著車去自助旅行，當(dāng)個公路牛仔！我一直想去品味一下西部風(fēng)情，再喝杯冰啤酒什么的，你肯定會喜歡——」

小個子男人的表情一動不動，那樣看上去真像個沒有感情的娃娃，林亞斯愣了一下，尷尬地解釋道，「嘿，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圖，只是想和你搭個伴兒，外頭有得是漂亮女孩兒！但我想我們已經(jīng)習(xí)慣彼此的存在了，德雷爾，沒有你在會很無聊?！顾f，老實說沒有這個瘋子伴隨左右，剛才那樣期待無比的情況根本一點意思也沒有。他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但他就是如此覺得。

早些時候，他從不覺得這個卑微而無趣的世界有任何值得著迷的素質(zhì)，在這壓抑殘酷的空間生活常讓他窒息！可它孕育出了德雷爾這樣奇妙的存在，只要有他，一切都會不一樣。邵雙單純瘋狂的眼睛可以看穿一切會讓他迷惑低落絕望的事，那個可怕龐大的世界在他手中像可以隨意擺弄的有趣玩具！只要身邊有他總興味盎然的臉龐與瘋瘋癲癲的喋喋不休，他就可以在有這個人存在的地方，擁有游走世界自由……

「不，」德雷爾無辜地張大眼睛，「我還有別的事要做，去享受你的啤酒美人吧，不用寄名信片給我了，我也說不準(zhǔn)我會在哪里?！?/br>
林亞斯愣了一下。和這個人分開，獨自生活？當(dāng)然，他們本來就是不相干的兩個人，一旦離開監(jiān)獄當(dāng)然各奔東西，可是……不！強烈的恐慌感突如其來地襲擊了他，他不能想象那樣的未來！

他寧愿待在監(jiān)獄里！

「其實我無所謂，」他磕磕巴巴地說，「你以后準(zhǔn)備到哪里去？我可以去看看，反正我也沒地方好去……」

「不告訴你?！沟吕谞栕隽藗€鬼臉。林亞斯怔了一下，小個子男人挑剔地撇撇嘴，「我又不是保姆，我自己的事都搞不定了，才不要照顧你！」

林亞斯笑起來，試圖解釋，「不，我是說，我可以照顧你，」他說，「你需要監(jiān)護(hù)人，我可以幫助你……」

「得了吧，林亞斯，你連自己都照顧不了?！沟吕谞柾祥L聲音，「你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塌糊涂，在世界的哪個角落里也找不到平靜，顯然你更需要教堂?！顾麖堥_雙手，做出「這里什么也沒有」的手勢，「至于我這里，看，空空如也。我只是個瘋子。別老盯著我啦，我還沒墮落到靠救贖別人來彰顯自己的地步?！?/br>
林亞斯怔怔看著他，他一向知道這個男人是聰明得太過頭了，對面，那雙總是瘋狂的綠色眼睛熱情如常，滿溢著毫無感情的嘲諷與理論，可不幸的是，這次他竟聽懂了他在說什么。

「我只是想和你搭個伴，」他艱難地說，「如果你不同意就算了……」

「我很喜歡你，林亞斯，」德雷爾說，長長嘆了口氣，「但是你派給我的角色太惡心了，我們是朋友，朋友必須平等，親愛的，我不能做對不起朋友的事，所以你換個別的點子吧……」他打了個呵欠，很高興地覺得自己竟然困了，也許是鎮(zhèn)定劑的作用吧，他想，這時走廊里遠(yuǎn)遠(yuǎn)傳來外面?zhèn)鱽砟_步聲，在黑暗里格外清晰。

德雷爾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興奮地沖到鐵柵前，「威廉，過來過來！」他朝回牢的金發(fā)男人招手，平時威廉大概會毫不理會地離開，可這次他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頭看向德雷爾。

身后的希爾并沒有做出什么阻止或催促的動作，這個囚犯身份特殊。德雷爾換了個神父般嚴(yán)肅的表情，在胸前割了個十字架，雙手合握，用詠嘆調(diào)的語氣說道，「親愛的上帝，您的裁決下來了嗎？」

后者看了他一眼，輕聲說，「上帝的審判立刻降臨。」然后轉(zhuǎn)身離去，腳步在黑暗的走廊回蕩。

德雷爾大笑起來，指指威廉的背影，「我還以為他會說我是黑暗的光，所行之處必是正道呢！」他篡改了圣經(jīng)的臺詞，轉(zhuǎn)過頭沖林亞斯比劃，后者只是盯著他，德雷爾笑嘻嘻地躺回床上，卻絕望地發(fā)現(xiàn)對他像神跡一樣好不容易降臨的睡意像被颶風(fēng)吹過一樣毫無蹤影。好吧，他自我安慰，反正無論如何，今晚是肯定是沒法睡的了。

威廉回到牢房，他的眼神如此平靜，像堅硬無波的藍(lán)寶石，那樣的眼神不知為什么讓希爾有點發(fā)寒。他揮開那些情緒，把目光轉(zhuǎn)向牢房里的另一個人。

「恐怕要出亂子了，奧雷，」員警說，「來了幾個亡命之徒，雖然應(yīng)該壓得下來，可我覺得結(jié)果也許不像想象，小心著點兒?！?/br>
囚犯像往常一樣沒有說話，希爾看著他，我該離開，他告訴自己，別像傻瓜一樣站在這兒。可是腿像被黏住了一樣，腦子里一片紛雜激烈的情緒沖撞著試圖尋找出口，雖然外頭有一大堆事兒要處理呢，可是他一動也不能動。他張了張唇，「原諒我。」他聽到自己說。

奧雷怔了一下，對面員警藍(lán)綠色的眼睛如此的悲哀，卻奇怪地有一種絕決，空氣靜默地流動，他甚至可以感到他努力控制情緒而帶來的輕微顫抖。好一會兒，希爾突然扯出一個難看到極點的笑容，「抱歉，我知道我的要求很過分……」

他無聲的走出去，把門關(guān)上，蜂蜜色的頭發(fā)垂下來，半遮住他的五官，在光線昏暗曖昧的走廊上，像個幽靈一樣虛幻悲哀。

待在牢里也比我這樣好……他想，對面，威廉就在奧雷旁邊，他會對他溫柔微笑，而那個金發(fā)的男人也總能找到最平靜堅決的精神狀態(tài)，他們眼神的流轉(zhuǎn)間有讓他嫉妒的默契，和難以形容的和諧。

他突然想到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