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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上 當我聽見“崔小姐”三個字時,便知是何人要見我。 皇帝不放心,說要同我一道去,我將他攔了下來,讓他安心在此處等著。 皇帝仍不聽,最后我無計可施,只能又在他左臉頰上落了一吻,他這才勉為其難地讓我過去。 天字一號房同天字三號房間隔了一條金碧輝煌的長廊,在這條長廊上藏著三個暗門,每一個暗門的位置我都極清楚,不多時,侍者帶我到了天字一號房門前。 房門是開著的,一眼就能瞧見內(nèi)里的一切。 天字一號房較之天字三號房,更為寬敞,房內(nèi)布置之物也更為昂貴。 房內(nèi)沒有侍者,只坐著一個人,一個我許久未見的人, 他和我一樣姓崔,因為我本就是跟著他姓。 爹身著青衫,一人寂寞地坐在桌前,看著桌上的兩杯茶發(fā)神,茶杯旁是一盤已擺好了的西夷象棋。 他和我有許多習慣很像,抑或者說,我的許多習慣都是跟他學的,比如面無表情,比如發(fā)神,又比如喜歡獨品寂寞的滋味。 這七年里,除了皇帝恩準下的省親,我很少有機會能見到爹,就算見到了也多是在宴會之上,殿上殿下的匆匆一瞥。 但我同他的書信往來卻從未斷過。 我二人寫的書信都很短,大都是簡單的問候,不會提及國事,不會提及朝政,更不會提及皇帝。 因為我與他都不敢保證我二人暗中的書信往來,是否會被皇帝攔下過目。 爹是個多疑之人,當了皇帝的人也會變得多疑。 侍者關(guān)門離去后,我坐到了爹的對面。 爹指著桌上的茶,笑道:“不知這農(nóng)泉茶可入得了皇后娘娘的眼?!?/br> 我笑道:“崔將軍有心了?!?/br> 爹臉上那道在戰(zhàn)場上留下的疤越發(fā)淡了,可他眼角的細紋卻越發(fā)深了,在這七年里,他終究還是老了不少。 我沒有喝茶,沒有說話,也沒有再看他,我二人就這樣沉默了許久。 最終還是我先開口道:“不知崔將軍見本宮所為何事?” “只是想見見娘娘,和娘娘聊聊家常?!?/br> 我看著爹深不見底的眸子,淡淡道:“只是聊聊家常嗎?” 爹道:“若娘娘無心聊家常,也可陪臣下一局棋?!?/br> 我的目光落到了西夷象棋上,實木棋盤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雕刻精致的棋子 “好?!?/br> 爹比了個“請”的手勢讓我執(zhí)白子先行,在過往的那些年里,爹都會讓我先行,但真到了棋局上便不會讓我分毫,他在我面前從不會保留他的實力,每局都將我殺得落花流水。 每當我輸后,我不會哭,不會鬧,更不會撒嬌求他同意我悔棋,我只會默默地看著棋盤,對他道:“再來?!?/br> 再來依舊是輸。 在這西夷象棋的棋盤上我從未贏過他一次,他也從未想讓我勝過他一次。 我的人生就這樣被他cao控著,七年前我和他談了一場話,在那場談話上,他第一次讓我做出了一個選擇。 他讓我自己選擇一個夫君,那時我以為自己做出了一個和他意相駁的選擇。 可如今想來,興許那本就是他想讓我做出的選擇。 雅間無人聲,只有棋子移動的聲音,這樣的棋局太過無趣,也太無意思,所以我說起了話。 我移了一個小兵,道:“陛下在這黑市里?!?/br> 爹吃了我的兵,道:“臣知道?!?/br> “他是沖著降龍刀來的?!?/br> “臣也知道。” “但你不是沖著降龍刀來的。” 爹未答。 “因為降龍刀是你的,這黑市也是你的。” 爹笑著又吃了我的馬,道:“黑市是你的,是你十五歲那年的作品?!?/br> 我十五歲那年在清北派修行時,爹給了我一個任務(wù),他讓我設(shè)計一座樓,一座極奢的酒樓,一座藏了無數(shù)暗門的巨型迷宮,一個可以撲殺掉任何獵物的致命陷阱。 我接到任務(wù)后,立刻停下了日常的修行,翻閱了清北派藏書閣中所有與奇門陣法有關(guān)的書,在房中涂涂畫畫,刪刪改改了整整三天三夜才設(shè)計出了這座樓。 設(shè)計完后,我很滿意,也很懼怕。 我懼怕這座樓。 爹很滿意我的設(shè)計,他問我這座樓叫什么名字,我說叫“黑市”。 “黑”是光明無法投射到之地,光明無法觸及之地是死地。 “市”是人聚集之地,而有人的地方,永遠少不了陰謀算計,差不了生局死局。 我那時取這個名字,是因為我明白爹讓我設(shè)計此樓的用意所在,而今日我也明白了他的用意所在。 我將他的用意點了出來, “今夜是你為他布的一個死局。” 爹不置可否,半晌后笑道:“臣聽聞,娘娘和陛下在三月前有個約定,臣覺得那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約定。只是臣不明白為何如今你們兩人都不守約了呢?陛下那邊,臣管不了,可臣從小就教過娘娘要做個守約之人。” 我道:“崔將軍若在一炷香前找到本宮,本宮興許會如崔將軍所愿,做個守約之人,但現(xiàn)下卻不會了。” 爹奇道:“哦?” “因為方才陛下對本宮說了一些話。” “什么話?” “一些能讓本宮為他去死的話?!?/br> 爹看著棋盤上的王,認真道:“可陛下是男人,你的夏姨娘從小就教過你,男人的話不能信?!?/br> 我看著棋盤上的后,同樣認真道:“可本宮是女人,女人總是容易相信男人的話?!?/br> 爹抬起了頭,笑道:“臣認為娘娘不該是這樣的女人?!?/br> 我也抬起來了頭,同樣笑道:“可本宮最終還是成了這樣的女人?!?/br> 爹搖頭嘆道:“作為你的父親,我對此感到很失望。” “作為您的女兒,我很遺憾在七年前便讓您失望了?!?/br> “七年前的你沒有,但如今……” 爹頓了片刻,才道:“你應(yīng)有更好的選擇?!?/br> “爹口中的選擇是指成為太后,垂簾聽政,獨攬朝政嗎?” 爹微笑道:“有權(quán)力的人總比沒權(quán)力的人過得好些?!?/br> “可也要更寂寞一些,我寂寞了太多年,所以我不想和爹一樣寂寞一輩子?!?/br> 爹放下了手中的棋,看著我道:“可有的人一出生就注定要寂寞一輩子,而你不巧就該是這樣的人。” 我拿起棋盤上的棋,看著他道:“這世上沒有什么事是注定的?!?/br> 爹沉默了許久,又拿起了棋盤上的棋,一落子,他便吃掉了我的象,平靜道:“今日黑市中來了許多高手,有蔡飛刀,有煩客,還有無影?!?/br> 我心里頭慌亂已生,但面色仍如常,道:“爹好大的手筆,殺手榜上排行前五的高手竟請來了三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