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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安微微一笑,利劍出鞘的鋒芒被暈黃的燈火消弭,只有少年明朗的笑容,熠熠生輝:“圣上問諸王,有沒有愿意去的,我就站出來了。” 錦書聽了,居然沒有詫異,只是深深看他一眼,道:“心甘情愿,不會后悔?” 承安定定看著她:“雖死不悔。” 錦書看他一看,見面前的少年目光堅毅,神情決然,便知道他已經(jīng)打定主意了。 那么后邊那句“怕不怕死”,就沒必要問出來了。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不知道是在感慨,還是想到了別的。 “也好,”錦書不再說別的,親自抬手為他布菜,吩咐人端過去給他:“吃吧,再不吃,怕是沒機會了?!?/br> “只是有點遺憾,”承安淡淡一笑:“若是運道好,四月便能回來送承婉jiejie出嫁,若是運氣不好……” 他沒有再說下去。 錦書明白他話中未盡之意,只是太過不詳,便沒有接:“吃你的飯吧,哪兒來這么多話?!?/br> 承安被她不輕不重的教訓(xùn)一句,反倒自在起來,低頭瞧了瞧盤子里她夾得菜,目光便染上幾分苦澀之意。 淺淺的,但并不是不存在。 若是換了別的時候,他或許會忍下去,或許會強顏歡笑,但是現(xiàn)在,這個離別的前夕,或許是最后一次再見的夜晚,他忽然不想這么做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他一個人在這樣悖亂而荒謬的情海里掙扎,要是他死在漁陽,那些沒有說出口的話,就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了。 他也是人,也會覺得不甘心。 “娘娘大概不知道,”承安拿筷子戳了戳盤子里的湄江魚,方才挑起眼睛看她,緩緩道:“我是不吃魚的?!?/br> 長安地域偏北,吃的多是牛羊rou,不說海魚,連河魚都不是很多。 承安生母不得寵,同兒子一起生活在形同冷宮的地方,別說是吃魚,連有口rou吃都是奢求。 大概是他四五歲的時候,宋氏不知是求了什么人,居然得了一條魚,興沖沖的端回去,和秀娘一起咽著唾沫,催著承安吃了。 他從沒有吃過這樣的東西,雖然已經(jīng)涼了,上邊的油花也有些凝固,可是三個人一起分了,依然吃的很香。 可是他吃的太急了,小孩子又不仔細,被刺卡住嗓子了,上不去,下不來,好不難受,想要哭,又怕母親擔(dān)心,便強忍了下去。 宋氏又心疼,又后悔,拉下臉去求太醫(yī)院,卻也沒人愿意專程來她們那兒走一趟,看這樣一點兒小事,只推脫說多喝醋,多吃饅頭噎一噎,過一陣兒就好了,便客氣的將她請出去了。 那根刺在承安嗓子里卡了三天,才最終下去。 但從此之后,他再也不會期盼那些超乎自己能力的東西了。 對于魚rou,更是一星也不會沾。 到了甘露殿之后,他或多或少同她一道用過膳,數(shù)得出她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可她對自己,居然一無所知。 在這樣臨行前的夜晚,他莫名的有些難過。 要是他死在外面,也許用不了多久,她就不會再記得他了吧。 “不是能吃河蝦嗎,”錦書抬起眼,漫不經(jīng)心的問他:“怎么吃不得魚?” 想了想,她又問:“忌口嗎?” “不是,”承安頓了頓,見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自己,在心底嘆口氣,解釋道:“只是小時候……” “哦,”錦書明白過來,并且適時地打斷了他:“我不想聽你說那些艱苦歲月,可以閉嘴了?!?/br> 承安哽了一哽,隨即又笑了。 “哪里就這樣嬌氣了,”錦書也笑了:“這個不吃,那個不吃,到了漁陽去,難道還要人家給你配幾個廚子?” 承安嘴唇動了動,想說他并不是挑嘴,也不是有意為難人,可是話還沒開口,就被錦書打斷了。 “沒有毒的東西,都是可以入口的,不管它在你心里,有多么不堪的記憶?!?/br> 她細長的手指捏著湯匙,緩緩喝了一口湯,咽下去之后,方才道:“一人之所欲,天下人之所欲,一人之所惡,天下人之所惡,你到漁陽去,代表的是天家顏面,是圣上的意志,不該有任何叫人生出他意的行為?!?/br> “明明是你不關(guān)心我,”承安聽她說完,才低聲道:“怎么還能說的這樣大義凜然。” 這句腹誹的話本是不該說出來的,可不知怎么,他還想叫她知道。 錦書將手中玉碗擱下,溫聲道:“我跟你一樣,曾經(jīng)很不喜歡吃白粥,你知道為什么嗎?” “哦,不該只許州官放火,”她笑了一笑,問:“要聽嗎?” 承安點頭。 “我生母去世后,父親便娶了繼母,她不喜歡我和兩個弟弟——當(dāng)然,我們也不喜歡她?!?/br> “掌握了后院的女主人,想要磋磨幾個孩子,實在是太容易了,”錦書目光有些追憶,道:“我生母三年忌日的時候,她已經(jīng)有了兒子,也愈發(fā)不喜歡我們,所以就向我父親建言,說,要幾個親生子女誠心齋戒,為生母祈福?!?/br> “我父親那個糊涂東西,居然答允了?!?/br> “我跟兩個弟弟,就這么被拘在家里,吃了半個月的白粥,一天也才一小碗,餓的幾乎半死,虧得外祖母過去探望,才算是結(jié)束了這場莫名其妙的祈福,沒惹出什么毛病來。” “你該不喜歡的,是給予你那些困苦的人,而不是那些無意識的載體,”她停了筷子,去端一側(cè)的茶:“就這樣?!?/br> 她似乎就是有這種能力,話說的又準又狠,刀子一樣將人心中的傷口撕的更大,也更深。 可是他也不能否認,這些話在帶來痛苦的時候,也使得傷口中的膿血流了出來,愈合的更快。 “我還以為,”承安低下頭,復(fù)又抬起:“你會奇怪,我為什么要去漁陽?!?/br> 他雖是皇子,是楚王,但戰(zhàn)場上刀劍無情,便是鎮(zhèn)守后方,也不定會遇上什么事情。 一個不好,說不準就回不了長安了。 錦書飯量不大,說話的功夫,便用的七分飽,自一側(cè)宮人手里接了帕子,輕輕擦了嘴。 對于承安說的,她也只是簡簡單單的說了三個字:“都是人?!?/br> 農(nóng)夫的兒子可以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