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酒喝去了半瓶。

數(shù)千元一瓶的紅酒喝起來，消愁的作用并非比兩百塊的更佳。

門鈴忽然響起。

江雨生看表，時間十點一刻。

敏真已睡了。江雨生輕輕走去門口?？梢曤娫挼钠聊焕?，郭信文面容肅穆。

“我就是來確認一下你的安全。”郭信文低聲道，“打你電話不接。保安說今天有陌生人去公司sao擾你？”

江雨生五味雜陳地一嘆，摁下通話鍵：“你稍等一下，我下樓來?！?/br>
一刻后，兩人在樓對面一間通宵營業(yè)的茶館包廂里坐下。

“喝點什么？”郭信文問。

“桂圓枸杞養(yǎng)身茶?！苯晟f。

郭信文莞爾：“我聞得到你身上有酒氣，雨生?！?/br>
“所以才更需要養(yǎng)身?！苯晟笱圆粦M，“歲月不饒人，偶爾稍微放縱一下，就要立刻休養(yǎng)回來，不然五臟六腑統(tǒng)統(tǒng)都要和你鬧革命?！?/br>
“你的道理總是多的?！惫盼恼f，“我今天這樣過來，沒有打攪到你吧？”

“說什么客套話？”江雨生提著茶壺給郭信文倒上，“朋友的關心之意，我感激都來不及。不過，你的消息倒真是靈通?！?/br>
郭信文坦然承認：“我特意讓人替我留意你。倒不是監(jiān)視，就是怕你在于家遇到什么麻煩?！?/br>
“怎么？”江雨生挑眉，“怕我和于家兄妹有矛盾，你夾在中間難做人？”

郭信文平靜地說：“于家養(yǎng)著一整個律師團隊，他們才不需要我。我是擔心你勢單力薄，被大公司欺負。若是出了事，我能及時出來幫你一把。”

“幫著我這個外人？”江雨生譏笑，“當心于姐家法伺候?！?/br>
郭信文淡淡道：“萬幸，我們夫妻倆并沒有這種情趣。兩人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凡事依理憑據(jù)，不會任性妄為。”

“真是一對模范夫妻?！苯晟澚艘宦?，“你放心。我和于家的合作很妥當。他們出錢，我出腦力。只要我腦子還好用，我們就會是最佳合伙人。”

“你要是在感情問題上也這么精明就好了?！惫盼恼f。

“終于言歸正傳了？”江雨生嗤笑，“你知道多久了？”

郭信文垂著眼：“清明掃墓回來后，我就讓人去查了麥少東。你想知道最完整的信息，我可以給你發(fā)郵件。”

江雨生并無這個興趣。麥少東就像一顆壞掉了的雞蛋。外殼看著無異，可是敲開來，里面卻早是一股散發(fā)著惡臭的粘稠液體。

他只想把這個雞蛋丟進垃圾桶里，擺脫那一股令人作惡的臭氣。

郭信文端詳他：“你看起來并不怎么難過?！?/br>
“那你想看我如何？”江雨生反問，“借酒消愁，痛哭流涕，拉著你唾罵負心漢，罵自己瞎了狗眼識人不清？別說我和他感情沒那么深，光說生活已經(jīng)夠艱難的，誰都沒有多余的精力來做齊全套戲。流淚唾罵也是很消耗力氣的好不好？”

郭信文不由笑起來：“以前從來沒有聽過你說這樣的話?！?/br>
江雨生說：“因為以前我要討好你，話全都撿悅耳的說給你聽。風花雪月，詩詞歌賦，莎士比亞與夜鶯。哄得東家少主開心了，我工作生活都要容易許多。”

郭信文怔了一下，他從來沒想到會從江雨生口中聽到這番話。他悵然：“當年我也實在天真。”

“不怪你?！苯晟f，“你從小就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下長大，你理所當然這樣為人處事。人是很難擺脫出身對自己的影響的。你看麥少東，他這么想做個都市精英。可是前男友一出現(xiàn)，他就被打回了原形?！?/br>
還是那個貧苦襤褸，心懷大志，卻苦于沒有上升渠道可走的小鎮(zhèn)男孩。麥少東迫不及待想要擺脫出身，脫胎換骨，把自己當做大都市里的原住民，一雙腳從來沒有踩進泥里過。

江雨生不覺得虛榮是罪過，人都有追求好生活的自由。他又何嘗不是為了名利卑躬屈膝過？

“他那是貪婪又愚蠢！”郭信文淡漠道：“沒有人會心甘情愿，不求回報地供養(yǎng)情人的。會這么做的人無非把這事當作一門投資，與投基金買股票無異。麥少東也算是一直走勢大好的升值股，未來升值空間不小，傻子才會選在這個時候拋售。我看那個男人的打算十分明顯，他看好麥少東的上升前景，他要長期持股，年年賺取紅利。”

江雨生搖頭：“我對他們的看法很復雜。你來之前，我一個人坐著想了很多。我想，我也不過是個幸運版的麥少東罷了。我遇到了你和郭老，而他只有去壓榨他的前男友。”

“你們不同。”郭信文眉頭緊皺，“他是用愛情換取便利?！?/br>
“我有什么不同？”江雨生自嘲，“我當初也一樣用我的溫順體貼、機靈乖巧，甚至是柔媚迎合，來換取你對我的同情喜愛，換取郭老對我的憐憫。你當初不也想用自己的零花錢供我繼續(xù)讀書？我們倆當時同麥少東和他前任有什么區(qū)別？”

“不！”郭信文堅定道，“我們不同！我和爸對你的資助，是不求回報的。”

“那是因為你們本來就富甲天下，只當做慈善，自然不屑我的微薄之力?！苯晟f，“而麥少東那個前任卻是傾家蕩產(chǎn)地投入在了情人身上，他必然要將兩人的未來綁定在一起，將自己付出的光陰、心血和金錢，翻倍地賺回來。”

郭信文不知如何反駁。

江雨生感嘆：“所以我說，我是幸運的。況且過去那些年，我在外的名聲比麥少東更加不堪入耳?！?/br>
郭信文隨口說：“那都是謠言。我看顧元卓當初也并未信?！?/br>
“是啊。”江雨生聲音低了下去，“他體諒我。他知道我不容易，從來在意我的過去。而我做不到元卓那么坦蕩大度。”

江雨生立刻就選擇和麥少東劃清界限，一刀兩斷。

麥少東和他前任當年應該也是有愛情的。

初中情侶，兩小無猜，如果沒有真摯的感情，那劉嘉康不會這樣傾囊相助。

可見，錢換不來愛，但是愛卻是能換來錢的。

不僅如此。愛情還可以換來體貼的服侍、動人的贊美、共享的人際關系、rou-軀的歡愉、子孫后代……

愛才是這世上永不會貶值的硬通貨。

郭信文忽然問：“你和顧元卓到底怎么分手的？”

家人反對，流言蜚語，窮困落魄，都沒有讓他們分開。怎么轉眼就聽說兩人分手了。

江雨生有些意外他問得如此直接，取笑道：“用你的話來說，不是他跟了許家人，甩了我么？”

郭信文反問：“難道不是？”

江雨生搖頭：“他想我跟他去紐約發(fā)展，我不肯放棄這里的一切，不想再漂泊，也不想和他異地戀。于是一拍兩散?！?/br>
“就這樣？”郭信文難以置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