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時候，芮央?yún)s雙手捧著那藥碗，將碗中的藥一飲而盡了。

    她擦了擦唇邊殘留的藥汁，隨意地將碗放在案上，平靜地看著錦瑟，如聊天似地問出一句話來：“你在這藥里，加了桃花落吧?！?/br>
    錦瑟的身子明顯地抖了一下，錯愕的目光滿是疑惑地盯著芮央那張蒼白憔悴的臉，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想過，芮央可能不喝，所以，她特意趁著司暮羽入宮的機(jī)會，遣開了這屋子附近所有的下人，哪怕是強(qiáng)灌，哪怕毒死了她之后，自己也會不得善終，她都顧不得了。因為她覺得，只要芮央還活著一天，司暮羽就不會好。

    可是她喝了，她明知道這碗里有桃花落，她還是痛痛快快地喝了。這是錦瑟盼望的結(jié)局，卻是最意外的結(jié)局。

    “我知道，你是真的心悅于他的?！避茄氲卣f道，“若非如此，你怎會連殺我，也想到用屬于他的毒?？墒悄阒恢?，桃花落，有它獨(dú)特的香味，我聞過······”

    當(dāng)一個人愛著另一個人，深入骨髓，會不自覺地將所有的一切都打上專屬于他的印記，喜歡他喜歡的東西，向往他向往的事情，哪怕是殺人，也不自覺地選擇了一種和他有關(guān)的毒。

    “你為什么要喝？明知道有毒你為什么還要喝······”

    “你太心急了，即便是沒有這碗藥，我也沒打算多活幾日了?！避茄胼p輕地嘆了口氣，“我和王爺，中了一種毒，只有我死了，才能讓他活下去?！?/br>
    錦瑟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一瞬間仿佛明白了許多的事，讓她一時呆愣得說不出話來。

    “我今生能為王爺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為了他去死······錦瑟，我知道，你能懂我的心對吧！你能明白，我只能這樣做······”

    芮央喃喃地說著，是絕望還是癡情的話，她沒有想到，在自己臨死之前，卻只有說給她聽。說給這個，恨她恨得想要毒死她，卻是這世上唯一能理解她的情敵聽。

    錦瑟和芮裳不同，芮裳愛的，從來只有她自己，而錦瑟，卻是可憐而又執(zhí)著地用一種最讓司暮羽厭惡的方式來愛著他，年復(fù)一年，直至青春耗盡······

    “藥我已經(jīng)喝了，你走吧，我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沒有做完?！避茄肫鹕硐铝酥鹂土睿瑢儆谧约旱臅r間，真的已經(jīng)不多了。

    門，在錦瑟的身后關(guān)上，她走得一臉茫然。芮央喝下了自己親手準(zhǔn)備的毒，她就快要死了，可是，為什么一點(diǎn)兒也沒有覺得開心。

    這個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她辛辛苦苦地熬了這些年，算計了這些年，卻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芮央很傻，傻到竟然肯心甘情愿地為了司暮羽去死；原來司暮羽也傻，他明知道芮央死了，他就可以活下去，可是他卻為她做了那么多事；原來，最傻的那個人，是她自己！

    她一直愛著一個心里連縫隙都不曾留給她的男人，愛了那么久，可是直到最后她卻發(fā)現(xiàn)，其實，自己并非最愛他的那一個······

    至少，她還做不到為了他去死，這話說著容易，做起來卻需要太多的勇氣······

    她突然蹲下身來抽泣，她在心中暗暗地想著，應(yīng)該已經(jīng)來不及了吧，自己方才是不是就該告訴芮央，這些日子，他總是叫她們告訴她，說他留宿在霞光閣，其實沒有，一次也沒有······

    他這樣安排，只是為了讓芮央恨他，他希望她因為恨而將生的希望留給自己！

    可是他沒有想到，芮央會愛得那樣深沉，那樣決絕，他沒有挽留住她的性命，卻讓她在臨死之前，該是多么多么地傷心！

    錦瑟走了，從房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起，整個世界變得無比的寧靜。

    芮央撐著虛弱的身子，默默地走到案邊，將面上的那層宣紙揭開，下面，是她這幾日來用最后的力氣畫成的一幅畫。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在那漫天芳菲的桃花下，是一個女子的背影。她微微地偏著頭，順著她癡癡遙望的方向，有一個小小的院落，那里面，住著個白衣翩翩的少年······

    格外蒼白的纖纖玉指帶著細(xì)微地顫抖，從那少年的臉上虛虛地?fù)徇^，目光眷戀而癡纏。原來，自己到底還是爭不脫這服毒而終的命運(yùn)啊，只是這一次，卻是為了愛你······

    芮央提起一支羊毫，在那畫的一角停了停，最終在當(dāng)年那支風(fēng)箏上的背影旁，一模一樣的位置，用同樣的字體寫下了同樣的一行字——待我長發(fā)及腰。

    手中的筆還來不及放下，芮央已經(jīng)難以抑制地噴出一口血來，點(diǎn)點(diǎn)刺目的腥紅灑落在面前的畫卷上，將那漫天的桃花渲染得分外妖嬈······

    ☆、第五十章待我長發(fā)及腰

    司暮羽猜到自己所中之毒便是苗疆的奇毒名叫“相思鎖”, 那是在芮央突然吐血小產(chǎn)的時候。

    他得到消息匆匆趕來, 仔細(xì)查看了芮央的癥狀后，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她的許多癥狀竟然與他自己這些日子出現(xiàn)的諸多不適異乎尋常地相似。

    司暮羽的母親出于用毒世家, 雖然對這出于苗疆的奇毒從未見過, 卻還是有些了解的。

    那天，孩子沒了。他才那么小，小到還沒有機(jī)會來這世間看一看，便就此離開了他們。初為人父的喜悅, 還僅僅只是停留在那凸起的小腹和讓他激動不已的胎動，便已殘忍地戛然而止。

    芮央靜靜地躺在那里，小產(chǎn)帶來的傷害, 已經(jīng)讓她從鬼門關(guān)前打了個轉(zhuǎn)。那相思鎖的藥性如此霸道，她向來體弱，又一心想要保住這個孩子，定然吃了不少苦吧。若是他早些發(fā)現(xiàn), 早些勸她放棄這個孩子, 她也許就不會被拖累成這副樣子。

    雖然，他也無比地珍視這個屬于他們的孩子, 可是又能有什么，比她的命更重要呢？

    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芮央，無助而脆弱得讓他心痛。

    世事無常，從前，哪怕上天對她有再多的不公, 她的柔弱中總帶著淡淡的堅定和款款的從容。她從不工于心計，也從來不會哭訴爭搶。

    可是此刻，她在哭，她在昏睡中不住地流淚，淚水打濕了她那張嬌小而蒼白的臉，也打濕了半個枕頭。他不停地為她擦著淚，卻發(fā)現(xiàn)那淚水怎么擦也擦不盡，直至泛濫成河，將他的心，也完全地淹沒。

    司暮羽伸出自己的一只手來，將她冰冷而嬌弱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下一刻，她便反過來抓緊了他，一點(diǎn)點(diǎn)地，用指甲掐進(jìn)了他手上肌膚里。

    他沒有閃躲，也沒有覺得痛，因為他知道，此刻他最愛的這個女子就如同一個溺水之人，在那無邊的絕望之中，只有他才是她唯一的依靠。

    事實上，他也感覺不到疼痛，因為心更痛。那是一種無法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