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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說話,他知道無論他說什么,這個家里都不會有人聽,也不會有人信。柳明崇要懲罰柳雁歡,柳景芝坐在一旁,漠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手里還拿著一枚煙桿子。她的眉目間依舊清秀如初見,只是整張臉都染上了病色,看著蠟黃蠟黃的,再沒有當(dāng)初的生氣與靈氣。當(dāng)柳雁歡跪在祠堂中,面對著列祖列宗的牌位時,腦海中想的,卻一直是柳景芝那張死氣沉沉的臉。從前關(guān)于大煙的所有資料,他都是從紀(jì)錄片或課本上得到的,而當(dāng)他此刻真正接觸到時,真真覺著頭皮發(fā)麻,他甚至無法抑制心底那股隱秘的憤怒。是以當(dāng)他終于被放出祠堂,重建天日時,他一把揮開了想要前來攙扶他的手,一瘸一拐地回到了房間。他記得丫鬟口中的尤記煙鋪,是寧城最大的煙鋪之一,隨著心底的火氣越燒越旺,他做了個出人意料的決定。當(dāng)他推著一車臭雞蛋爛菜葉停在尤記煙鋪門口時,那些骨瘦如柴的老煙槍,全都看好戲般看著他。此時的秦非然,正板著臉坐在煙鋪內(nèi)。來來往往的煙榻上堆滿了人,無一例外都是雙目無神,一臉迷醉。煙鋪老板尤卯丙在一旁腆著臉賠笑:“三爺,您嘗嘗看,這是今歲新進(jìn)的高山云霧茶?!?/br>秦非然一動未動。一旁郭斌也擺著一張冷臉:“尤老板,咱們?nèi)隣斢袧嶑?,您瞧瞧您這兒,什么牛鬼蛇神都有,簡直就是五毒俱全,這些煙槍喝過的茶碗,你也敢拿到三爺跟前來?”“哎喲,三爺恕罪,三爺恕罪,下人沒眼色,開罪了三爺,還望三爺大人有大量。來人,拿嶄新的茶杯來?!?/br>說罷又張羅著斟水,倒茶。秦非然閉眼靠在椅背上,四周的人聲就跟蒼蠅似的,嗡嗡嗡嗡吵得他耳根子疼。他擺了擺手:“行了,別忙活了,有事兒說事兒?!?/br>“三爺,其實(shí)事兒就是這么個事兒,您看在稅款上頭,能不能幫忙減一下。我知道,您今年借貸出去的款項(xiàng),有好些都成了無頭冤帳。遠(yuǎn)的不說,就說這賈正霆,您就算把他送進(jìn)了牢里,這錢的窟窿眼兒,您也堵不上呀。我不一樣啊,我只要將利潤分您一兩成,這窟窿不就補(bǔ)上了么?您看我們這一年到頭辛辛苦苦,也就掙幾個辛苦錢,可那上頭要稅要得太高了,您就不能體諒體諒?”秦非然彎了彎唇角:“尤老板,這事兒我做不了主,稅款這一塊不歸我管啊?!?/br>“三爺說笑了,如今誰人不知道,三爺管的行當(dāng)是最吃香的,大公子管著儲蓄,二公子外出留洋,誰管稅款業(yè)務(wù),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兒?”“尤老板,我知道你是個仗義的人,這事兒如果我能幫上忙,再怎么著也會給你方便,可眼下我是真沒辦法?!?/br>尤卯丙的臉黑了。“三爺,您這是半點(diǎn)面子都不給我尤某人啊,您可別忘了,秦家又不止您一位爺,這送上門來的肥rou您不吃,您猜其他幾位會如何?”秦非然挑眉道:“你威脅我?”話音剛落,煙鋪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大笑聲,偶爾還夾雜著一兩句叫好。尤卯丙臉一沉,大聲喝道:“誰人在外頭鬧事?”外頭的伙計(jì)聞聲跌跌撞撞地跑進(jìn)來:“老爺,外頭來了個瘋子,穿得人模人樣的,可一個勁兒地拿臭雞蛋爛菜葉砸招牌?!?/br>尤卯丙正愁有氣沒處撒,忙道:“走,出去看看!”秦非然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閉了眼在凳上假寐,直到他聽到一把聲音:“老子他媽就砸了,這害人玩意兒,早倒閉早干凈?!?/br>秦非然猛地睜開眼睛,一旁的郭斌遲疑道:“屬下怎么覺著,這像是柳少的聲音?”秦非然一拍桌子:“走。”柳雁歡正砸得起勁兒呢,忽見店老板出來了,后頭還跟著一個“熟人”。“槐墨?你怎么在這兒?”柳雁歡抬頭看了看那被煙熏黑了的招牌,忽然就明白了什么。“你抽大煙?!”柳雁歡臉色徹底沉了下來。“怎么?柳少被煙鋪坑了?這是上門找茬來了?”秦非然冷笑道。尤卯丙本來還想親自解決那砸招牌的人,聽著秦非然話里的意思才驚覺,這兩人很熟?!“是啊,舍妹被這煙鋪坑慘了,我倒是不知道,原來你也是這煙鋪的常客。”秦非然很快發(fā)現(xiàn)了話里的端倪:“你meimei?”“舍妹如今病入膏肓,人鬼難辨,全拜這害人的煙膏所賜。”秦非然很快意識到什么:“不是你在抽?”“老子抽毛線?你見哪個抽大煙的能像老子那么正常?”秦非然的嘴角止不住就上揚(yáng)了,他上前兩步,一把摟住柳雁歡的腰:“讓尤老板見笑了,雁歡脾氣不太好,以為我去那秦樓楚館找小姐,這不急著將我攆回家,所以才一時沖動,多有冒犯?!?/br>柳雁歡懵了,尤卯丙也懵了。感情秦三爺不抽那泡煙,原來是喜歡男人?尤卯丙覺得自己發(fā)現(xiàn)了一個驚天機(jī)密。看著柳雁歡小白臉?biāo)频目吭谇胤侨粦牙?,尤卯丙覺得自己需要喝口茶冷靜一下。同樣不知所措的還有被強(qiáng)行摟腰的柳雁歡,他輕輕地挪了挪腰,僵著一副笑臉輕聲問:“槐先生,你這是唱的哪一出???”“雁歡,咱別鬧了成么,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你也看到了,我真的沒去紅燈坊,也沒去找什么紅香綠玉,我可是來找尤老板談事情的。對吧,尤老板?”尤卯丙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到秦非然的眼色,下意識答應(yīng):“對,對……”“雁歡,你都看到了吧?!?/br>柳雁歡看著兩人一唱一和,立馬明白秦非然要自己配合他演戲。他眼珠子一轉(zhuǎn),臺詞順手拈來:“誰知道你是不是聯(lián)合了別人來哄我,要不是我找上門來,你還不曉得要在這兒待到什么時候呢,我瞧著你心里是半點(diǎn)沒有我的,但凡有一點(diǎn)兒,哪里會在這兒心安理得地待這么久?!?/br>秦非然唇角的笑容越來越明顯,尤卯丙看著那張笑起來如同冰消雪融的臉,心里又有了個絕妙的認(rèn)知:秦三爺懷里這個小白臉兒,很得寵呢。“哎喲我的祖宗,天地良心我每時每刻心里都念著你,哪有空想別人?你要真這么想,我可真的比竇娥還冤了?!?/br>“任你嘴上說出個花兒來,反正我是不信的?!绷銡g索性別過臉去。他還是第一次聽秦非然用那樣溫柔的語氣哄人,即便知道是逢場作戲,也難免紅了臉。秦非然一把捂住他的眼睛。“你干嘛?”眼前陡然失去光明的柳雁歡驚叫。“給你看個寶貝!”等柳雁歡重見光明,就見眼前擺著一張票據(jù)。仔細(xì)一瞧,居然是泰和銀行1000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