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宣告誓詞的地方，平靜地等他回答。

但他不回答。

“阿遠，”白禾的聲音顫抖起來，“所有人都等著呢?！?/br>
光線的緣故，云硯看不清賀聞遠臉上的表情。他似乎想上前一步看個明白，弄清楚他今天的反常究竟是為何，但賀聞謙及時拉了他一把，道：“走。”

不及兩邊的保鏢動手，賀聞遠卻揮了揮手，示意門口的人放行。

他揉了揉眉頭，隨即轉(zhuǎn)過身向白禾的方向走去，白禾眼里閃爍著驚喜，僵硬的面容松動了些，云硯被賀聞謙拉著走出了婚宴，跨出大門后他終是忍不住回了一次頭，看見賀聞遠亦是轉(zhuǎn)頭看他，嘴型微動，無聲地說了一句什么。

然后他就坐上了賀聞謙的車。

響在汽笛聲之前的，是宴廳里賀聞遠清冷的聲音，通過話筒擴散至每個角落：“感謝朋友們今日捧場，十分抱歉讓各位白來一趟，今日的婚禮取消……”

連事不關(guān)己的司機都腳一滑踩空了油門，在賀聞謙不滿的催促下趕緊重新啟動車子。

今天可能是哪里壞掉了。

不是自己的腦子，就是賀聞遠的。

——抱著這個念頭，云硯渾渾噩噩回到家中，倒頭栽進被窩里。

他好像突然讀懂了臨去時賀聞遠的唇語，那句一路上都反復(fù)播放在腦海里的話，說的是：你逃不了。

驀然間眼前一黑，他便不省人事了。

他做了一個夢。

夢見當(dāng)初那一槍下去，自己沒有死，茍延殘喘地從醫(yī)院病床上爬下來想見賀聞遠一面，卻忽然走進了他和白禾的婚禮現(xiàn)場。

鋪天蓋地的紅彩帶與花瓣，所有賓客都滿含笑意，眼帶祝福。賀聞遠和白禾在神父溫柔的注視下交換戒指。

他哭了，歇斯底里地站在門口喊那個人的名字：你看我一眼，賀聞遠，求你看我一眼。

那個人果真緩緩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明明暗暗的光線在他臉上游走，他拼命想看清楚他的表情，卻只看見對方輕啟薄唇，說了一句話。

是什么話……是什么話呢……

你去死吧？還是……

到底是哪句呢……

耳邊嗡嗡響個不停，有個中年大叔音一直旁邊在講話，不停叫他醒醒。醒醒醒醒。

他太煩躁了，忍不住抬手想打開這個聲音。

然后他就醒來了。

果真有一個中年大叔音，只不過是電子機器人的語調(diào)。

【1973：嚶嚶嚶宿主你可終于醒來了！你都睡了二十個小時了??！】

【云硯悵然：辣耳朵?！?/br>
【1973：你說啥？】

【云硯：我早就想說來著，能不能申請你換個聲源？成天頂著中年大叔音賣萌很可怕的好嗎?！?/br>
1973不出聲了?？赡茉谒伎既松?。

【云硯：換個蘿莉音也行啊?！?/br>
【1973：你踏馬不是gay嗎要什么蘿莉音！】

【云硯：喲嚯，系統(tǒng)吐臟字不會被和諧的?。俊?/br>
系統(tǒng)再也不說一個字了。

可惜只堅持了不到半個小時。

【1973：宿主有沒有覺得頭暈眼花耳鳴？】

【云硯：昨天回來的路上是這樣，現(xiàn)在好了。怎么了？話說回來我怎么會毫無知覺的睡這么久，你別告訴我這身體對我的鬼魂起排異反應(yīng)了？】

【1973：憋瞎說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年輕人不信科學(xué)整天信這個，出息?！?/br>
【云硯：……】

【云硯：實不相瞞，我以前是不信，但是你看我都重生了，還冒出來個系統(tǒng)，這話說得您很科學(xué)似的……】

【1973：對，我是科學(xué)本學(xué)?！?/br>
【云硯：……】活見鬼。

【1973：其實只是系統(tǒng)不穩(wěn)定造成的，我已經(jīng)提交錯誤報告并修復(fù)了，不要在意。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云硯同志，請你時刻謹(jǐn)記自己肩負(fù)的生存重?fù)?dān)，早日完成任務(wù)，不要辜負(fù)組織的期望?！?/br>
把“喂你快點去殺人呀”說得這么正義凜然。

【云硯：哦?！?/br>
內(nèi)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等等？今天周幾來著？周一……是不是……要上班的來著？但現(xiàn)在顯然已經(jīng)……

云硯唰地從床上跳起來，抄起床頭柜上的手機打開一看，眼前就又一黑。十幾個未接來電，有孫蘭蘭的，簡學(xué)鳴的，賀聞謙的，居然還有一串沒存進通訊錄的號碼，來自……賀聞遠。

他排開了異樣的情緒，先迅速給簡學(xué)鳴回了一個電話，表明自己睡過頭了，現(xiàn)在立即就來公司。簡學(xué)鳴淡淡說了句，哦，扣工資，就掛了。

然后又給賀聞謙回了信息，說睡過了沒看到。賀聞謙說：我見你昨天身體欠佳的模樣，今天好點了嗎。

云硯：好著呢，健壯如牛。

聊天框顯示對方正在輸入，只是始終不見賀聞謙再說話。于是他就退了出去。

定定看了會兒未接來電里那串號碼，心中嘆息作罷。

誰知下一刻剛被鎖上的屏幕就亮起來，顯示的正是那串?dāng)?shù)字。

云硯的手指顫了顫，還是滑開了：“喂?！?/br>
“今天為什么沒來上班?！辟R聞遠上來就問。

“我……睡過了?！?/br>
“睡過了？”賀聞遠顯然不信，但語氣里不自覺透露出些焦急，“怎么回事？頭暈嗎？身體有沒有不適？”

云硯楞了一下：“沒有。”

沉默了一會兒，云硯道：“賀總，你這樣關(guān)心我實在有點奇怪，婚禮上在你家亂跑是我不對，我給你道歉。我知道我和你的故人長得有點像，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關(guān)注我，我希望……以后別再這樣了?！?/br>
那一頭，賀聞遠安靜了許久，說：“知道了?！?/br>
云硯差點沒摔下床去，心想姓賀的怎么轉(zhuǎn)性了，這么聽話可不像他，果然電話里立即接道：“不過你現(xiàn)在既然是我弟弟的男朋友，我有義務(wù)替他把把關(guān)，多了解了解你的為人。今晚一起吃個飯，地址我一會兒發(fā)給你。”

“不行！”云硯迅速打斷，“我今天不舒服?！?/br>
賀聞遠不滿地“嘖”了一聲：“那就明……”

“明天沒時間！后天也沒有！這周都沒有！下周更沒有！”

“哦？”賀聞遠不疾不徐地笑了笑，“有什么事？”

云硯本想說私事，與你無關(guān)，但又想到對方肯定以“替弟弟把關(guān)”這樣的爛理由追問到底，干脆說道：“當(dāng)然是和小謙有約了，賀總您有時間不如還是多陪陪未婚夫，別替我們cao心了?！?/br>
“有約？”賀聞遠冷笑了一聲，語氣非常不善，隔著屏幕都讓云硯打了個寒顫，他冷冷道，“程先生剛?cè)肼毑痪?，有時間不如還是多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別凈做些浪費時間沒有意義的事。”

說完他就啪地把電話掛了，空留云硯舉著電話嘴角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