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天天那么忙，壓力不小了?！闭陆ㄎ湔f道。

“就得給他點壓力，學(xué)校那么多個單身女老師，怎么就不能處一個呢？你看他那大學(xué)同學(xué)石飛，人自己開補習(xí)班比他忙多了，耽誤交女朋友了嗎？”

章建武低低地嘆了一口氣，不再搭腔。

第15章何為愛戀

下午三點，章心宥出發(fā)了。路程有點遠(yuǎn)所以沒騎車，改坐公交。同排剛好坐著一位老人，戴著毛線軟帽，整個人縮在棉服里，懷里抱著一個寫著“某某醫(yī)院放射科”的塑料袋，靠在車窗上昏昏欲睡。

章心宥便忍不住想：他身體怎么了？他的老伴兒還在嗎？他有兒女嗎？他回家是自己一個人嗎？還是會回到養(yǎng)老院呢？

一旦思考起這個問題來，便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隨之而來的另一個問題：他這輩子，會結(jié)婚嗎？

章心宥對戀愛的覺醒，比一般人都晚了許多。整個中學(xué)乃至大學(xué)前半學(xué)期，都還沉浸在、漫畫、籃球中不可自拔，就連萌發(fā)好感的人也全部來自于平面角色。

以致于他對自己的性取向，直到現(xiàn)在還處于搖擺不定的關(guān)口——并非有意逃避，而是還沒有一個人讓他意識到“何為愛戀”。

我喜歡這個人。

這喜歡令我歡喜，又令我痛苦；

令我強大，又令我脆弱；

令我自信，又令我自卑；

令我美好，又令我丑惡。

他沒有交過女朋友，也不討厭異性，內(nèi)心便僥幸地認(rèn)為或許自己只是晚熟一些，是可以同別人一樣結(jié)婚生子的。

直到他遇見了人生中第一次“怦然心動”。

焦灼、甜蜜、期待、嫉妒，他從來不曾想過，這份復(fù)雜的感受會因為一個同性好友而變得如此濃厚。不同于男性之間玩鬧的曖昧，近距離感受氣息的親密，讓他體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情感。

然而他終究還是遲鈍了一些，對方比他更早察覺到這份異常，先他一步拉開了距離，恢復(fù)成“普通朋友”中的普通好友。雖然有失落和遺憾，但終歸還沒有走到“傷心”的那一步。

這對于現(xiàn)在已經(jīng)二十八歲，再過兩年就要而立之年的章心宥來說，不知道到底算好，還是不好。

如今，他遇見了荊尋。

同大學(xué)時代那摻雜著懵懂無知、連友情愛情都還分不清的心動對象相比，荊尋這個人，又濃烈又耀眼。他令人無法忽視的存在感，如醇酒一般的香甜氣息，幾乎立刻就虜獲了章心宥。

雖然離“愛”尚且遙遠(yuǎn)，但這一份想要不斷接近對方的心情，足夠讓自己明確一些事情了。

自己的下一步該怎么走？未來又將去往何處？父母怎么辦？他猛然間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到了不能不想的年紀(jì)了。

有人說，成長總是伴隨著離別。

同一段回憶的離別；

同一段情感的離別；

同某一個時期的自己的離別；

同身邊常伴之人的離別。

他曾經(jīng)以為沒有這么快，可是自己所要經(jīng)歷的離別卻似乎已經(jīng)在不遠(yuǎn)處等待著他了。

“荊先生！”

本來以為自己會早到，結(jié)果還是沒早過荊尋。車還沒進(jìn)站，就看見荊尋在站點里朝著車窗里張望，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他。

“今天準(zhǔn)備請我吃什么呀？”荊尋笑咪咪地問。

章心宥堅持這次他請客，不然就AA，總之不能再接受“賄賂”。荊尋笑說我才不跟你AA呢，有來有往最好。

看他這么期待，章心宥反倒有點沒底了：“您不是說……家常菜么……”

仔細(xì)一想，荊尋這號人物什么沒吃過呀？他自己還會做——章心宥突然想起巴姐老訓(xùn)他的那句：你心眼兒怎么那么實誠?。?/br>
他說吃家常菜就真吃家常菜??？上周請你吃會員餐廳，這周你請個什么？拍個黃瓜拌個豆腐？

荊尋一看章心宥那小表情就知道他心里開始發(fā)虛，想必是怕自己跟他客套當(dāng)了真呢。自己其實完全可以撿兩句軟話寬慰他一下，可是荊尋偏不。

他覺得章心宥這個模樣有點好玩兒。

“私房菜嗎？”

“好像不是……”

“嗯，本地的私房菜我基本都吃遍了。不過既然章老師推薦的，那肯定特別棒?！鼻G尋微微點頭，“我這人特別好吃。”

章心宥此時臉上寫滿了兩個字：完了。

“也、也沒有那么好……那那那要不您想吃啥咱們再想想？”章心宥捏緊了背包帶，后悔沒有把小金卡帶出來，錢包里的錢不知道夠不夠。

荊尋想笑又忍住了，“后悔啦？”

“沒有，就是，就挺普通的家常菜，我怕不合你的口味……”

“我什么口味?。俊?/br>
章心宥搖搖頭，荊尋幫他說了：“特別貴的口味?！?/br>
章心宥輕輕地“啊”了一聲，“……多貴啊？”

看著他裝作鎮(zhèn)定的表情，荊尋不知道自己是這么就繼續(xù)忍下去還是直接笑出來？忍著太難，笑出來又怕他尷尬，這樣左右為難也是荊尋近年來少有的第一次。

“荊先生，你是……開玩笑……吧?！焙迷谡滦腻恫簧担辞G尋似笑非笑的模樣就明白一二了。

荊尋這才嘆了口氣，“我在章老師眼里就這么不接地氣啊，必須餐餐山珍海味鮑魚熊掌？”

這話一講，反倒像章心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似的，把自個兒剛才逗人兒玩的事情撇得一干二凈了。

“我沒啊，我怕荊先生吃過那么多好地方了……”

荊尋把胳膊往他肩膀上一攬，像許久未見的好哥們兒似的：“所以還是覺得家常菜最好啊，走吧！給我說說，那家店最好吃的是什么？”

徒步幾分鐘，荊尋就沒開車。倆人一邊聊天一邊溜達(dá)，經(jīng)過運動場的時候荊尋停下了。這個體育場是附近的地標(biāo)建筑，設(shè)施齊全而且軟硬件都算先進(jìn)，場館收費也不貴，所以一到周末就人滿為患。

靠街邊的是免費籃球場，兩個隊正在打三對三。

“哦——！”

一個精準(zhǔn)的跳投空心三分，兩人同時發(fā)出驚呼。

“喜歡籃球嗎？”荊尋轉(zhuǎn)頭問章心宥。

“喜歡??！從高中打到大學(xué)，年級籃球隊的！”在章心宥這個年齡段，少年時代因為而開始接觸籃球的人怕是不在這少數(shù)。

“你現(xiàn)在餓嗎？”沒頭沒腦的，荊尋問了這么一句。

“不餓啊……”

“走！”荊尋說走，竟然就繞過圍欄快步來到入口：“進(jìn)去看一會兒?！碑?dāng)真就找個空位興致勃勃地坐下來了。剛坐了不到五分鐘，一個看起來高中生模樣的少年跑過來問章心宥：“哥們兒，打球兒嗎？”

剛打了半場，一個隊友臨時有事兒跑了。

“我不行、我不行，我就看看我不打！”章心宥連連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