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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相信他的解釋。他上午的課不得不臨時調(diào)整,挨個領(lǐng)導(dǎo)找他談話,連辦公室都不準回。“領(lǐng)導(dǎo),真的不是我……我真寫要么就實名要么就匿名,犯得著這么半遮半掩地往我自己身上引嗎?”“好哇,那你說說,為什么一說‘一名普通的數(shù)學老師’就會想到你身上,你自己心里不知道咋回事兒嗎?那么多個數(shù)學老師怎么就偏偏冤枉你了?你不好好想想?”話題從“是不是你”到“為什么是你”然后到“為什么認為是你”,最后還是回到培訓(xùn)班報名事件上。這是什么,蝴蝶效應(yīng)嗎?如果當初你不那么做也就不會有這種事情了,說來說去還不就是你自己的問題?聽了好幾個小時的車轱轆話,章心宥從激憤到麻木到餓得胃疼,只想快點去食堂。好不容易挨到中午,領(lǐng)導(dǎo)們總算放過他了。沒別的,領(lǐng)導(dǎo)也要吃飯。剛一回辦公室,滿屋子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好奇的,感嘆的,同情的,還有譴責的。食堂里已經(jīng)啥都沒有了,章心宥從抽屜里掏出僅有的倆小面包,就著熱水吃了,柴明從隔板后面給他扔了倆巧克力派,接著人從旁邊滑著椅子過來了。“聽說了……不能是你吧?”章心宥嘆一口氣,“我要敢寫我直接實名舉報了,還什么‘普通的數(shù)學老師’?”“也是,這指向性太明顯了?!?/br>不知道從誰那里傳出一聲陰陽怪氣地:“哎喲章老師還有什么不敢的啊,您多正義啊。”“可不……多為學生著想……”“敢情我們這些老實巴交的班主任都干著些為虎作倀的勾當?!?/br>柴明拍拍他手臂,朝他拼命使眼色“忍耐點”,悄沒聲兒地滑著椅子回去了。章心宥苦笑一聲。他不忍還能如何?站起來跟這些同事們打一仗?這些同事里,有人謹小慎微見了領(lǐng)導(dǎo)就低頭哈腰,但兢兢業(yè)業(yè)教了二十多年書,領(lǐng)著微薄的薪水從不抱怨,桃李滿天下;有人刻薄又愛講閑話,可生病受傷都沒落過一節(jié)課;有人摳門愛占便宜,發(fā)根簽字筆都想多要一支,卻會在大雨時怕學生出事趟著污水用自行車把學生一個個送回家;有人被害妄想癥覺得所有人都想背后陰他,卻會自掏腰包給貧困學生買輔材。他們只是完成了領(lǐng)導(dǎo)的任務(wù),便因為這一封莫名其妙的舉報信被推上了風口浪尖。很多人都知道這不是章心宥干的,可是那又如何呢?這一封“正義”,仿佛一道溝壑,將他們和某一位老師劃清了界限——在不知道對方是誰的時候,章心宥便成為了這個代表。正義,未必會帶來正確。而誰又能定義什么是正確?陳正吃完飯回來第一件事,又把章心宥叫出去了,沒等他張嘴呢就先說:“行了,知道不是你。寫得聲情并茂的,你哪有這文字水平?!?/br>章心宥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這個事兒吧,還沒鬧那么大?!锩妗腥私o攔下來沒往上報,看見了直接就給學校發(fā)過來了,看看怎么處理。學校下午商量個辦法,你照著辦就是了?!?/br>“里面”——這大概也是“校長能進教委”的理由之一吧。“我?我照著辦……?”章心宥指著自己鼻子。“也不能讓學校太下不來臺吧,頂多就讓你寫個公開信消除消除影響。”那是公開信嗎?那是公開檢討信啊!“可是不是我啊……為什么要我寫?去查查誰寫的讓他自己寫?。 ?/br>陳正煩躁地捋光溜溜的頭頂:“你怎么聽不明白呢?!現(xiàn)在是誰寫的重要嗎?!這影響已經(jīng)有了不得有人有個交代?你不寫等著處分你嗎?!”“憑什么處分我?!不是我干的我為什么要背這個黑鍋?我不寫我也不該背這個處分!”陳正氣得說不出話,指著他一個勁兒“你你你”。“要是認為我哪里違紀,上報教育局,查,查出來是處分還是開除我都認,查不出來,什么處分我都不認!要是你們有能力給我造出點違紀來,那就試試!”章心宥從來沒跟陳正用這么大聲說過話,可他現(xiàn)在哪里還顧得上這些?他也好,其他的老師也好,為什么要為自己沒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而始作俑者卻一副受害人的姿態(tài)?“陳頭兒,退一萬步來說,那封舉報信哪點寫錯了?”準備鈴響,倆人誰都沒動,直到章心宥說了一句“第一節(jié)我的課”,陳正擺擺手,“去吧”。他聽見陳正在身后一聲沉重的嘆息。不管什么原因,他知道陳正還是想護著他的,可是這種維護的意義在哪里?臨時調(diào)課,下午兩節(jié)連上,章心宥站在講臺前看著一張張稚嫩的臉蛋,便把憋悶稍稍壓了下去。至少,他作為章老師的意義還在這里,未曾改變。到下班學校領(lǐng)導(dǎo)都沒有再找他,莫名其妙地清凈起來。柴明因為祁文超的事情倒是跑了一趟教務(wù)處,警方給學校來電話詢問情況,柴明去做了個說明。事情不算嚴重,打架斗毆鬧出了輕傷,團伙里面只有他未成年,最后只是叫家長領(lǐng)回去給當面道個歉,聽說家里條件不好就連醫(yī)藥費都沒有出。“現(xiàn)在是輕傷,搞不好哪天就是人命了。”柴明回來哀嘆,“跟社會混子在一起,能有好兒嗎?”“他上哪兒認識的那些人?”章心宥問道。“那還不容易,現(xiàn)在小孩最熱衷的什么你知道嗎,各種社交軟件!有些你聽都沒聽過,就連QQ都能有百十來個胡亂加的群,天天聊得比家人還親!”是啊,沒見過面的人竟會比親人還更了解自己的好惡,從不會強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說不想說的話。章心宥在少年時代也曾有過這樣的想法,對自我的認同與周遭所有人事物格格不入,大多數(shù)人都曾有過這樣的階段吧。“……要不要提醒下學生?”“提醒也沒用,越不讓干啥越想干!”柴明憤憤地敲幾下鍵盤——祁文超這個事情他得寫材料匯報,總結(jié)經(jīng)驗教訓(xùn)不說還要自我檢討沒有當好這個班主任。倆事兒擱一起,西五中確實有點面上抹了灰。剛到下班時間,石飛和荊尋一前一后的發(fā)來邀請,問晚上要不要一起吃個飯。給章心宥可惜的:“尋哥,你晚了一步……我答應(yīng)別人了。”“好你個章心宥,外頭有人了?”章心宥嗤嗤樂。“那我預(yù)約明天吧,有點事兒跟你商量?!?/br>章心宥好奇了,荊尋能跟他商量的事肯定是跟舒星憶有關(guān)的了,舒星憶最近沒看出有什么問題?。?/br>第36章真心與假意晨間點名之后,章心宥還是提醒了下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