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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西京紀(jì)事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4

分卷閱讀4

    許不對(duì)勁,不由也抬起頭,然后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站在院中的不是別人,正是全承恩的那名男寵。

前幾次看到他,他不是不著寸縷,就是傷痕遍體,這還是第一回看到他穿得這樣整齊的模樣,俗言道人靠衣裝,倒是不假,這人肩寬體長,活脫脫的衣服架子,站在那里還有股難言的挺拔的氣質(zhì),若是不知情的人,定會(huì)將他認(rèn)為是哪家的公子哥。

只是一雙眼睛卻成了唯一的敗筆。

這雙眼睛不再失焦失神,卻反而更像一潭死水,看不到絲毫神采,只有掩埋在風(fēng)平浪靜下的死氣沉沉。

顧淮生不由有些失望,卻緊接著就又覺得自己好笑——這雙眼睛,說到底只有形狀像罷了,哪里會(huì)有人再有那樣一雙神采飛揚(yáng)到好似盛著驕陽的眼睛呢,更何況,那人早就死了……他的頭顱還是自己從城墻上摘下來的,尸身也是親手埋下去的……

等回過神來時(shí),顧淮生才發(fā)覺自己竟然不知不覺間又出了神,他清了清嗓子,掩住方才自己的失態(tài),淡淡地問道:“你怎么會(huì)來我們這里?”

大抵因?yàn)槟请p形似神非的眼睛,他語氣里多出些許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敵意。

“請(qǐng)二位放心,我來的時(shí)候沒人看到,”男人神情漠然,看樣子全然不因顧淮生略顯疏離排斥的語氣而感到不自在,只是卻也沒再往前,而是站在原地,從懷里取出一個(gè)巴掌大的布包,猶豫了片刻輕輕放在身前地上,垂著眼道,“這是我手頭上所有的銀兩,那夜如果不是公子替我處理了一下身上的傷,我怕是活不到今天……我傷口好得很快,公子給我用的藥必然不便宜,這些錢卻也應(yīng)當(dāng)夠了。”

這是……報(bào)酬?

這人這幅互不相欠的態(tài)度倒也有趣,明明身陷囹圄、永無明日,整日里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卻還有閑心做這樣多余的事。

顧淮生眉梢不易察覺地輕輕一挑,卻又很快被他壓了下去,點(diǎn)點(diǎn)頭淡然道:“知道了。”

男人得他此言,轉(zhuǎn)身便走。只是明明從始至終看上去都很鎮(zhèn)定,離開的腳步卻顯得有些倉促凌亂,顧淮生定定地看著他的背影,好像看到了那些被拼命壓在心底的屈辱忍耐,自卑不堪,在這一刻都手舞足蹈地跳了出來,像惡魔一樣蠶食著所剩不多的可笑的尊嚴(yán)。

是啊,可笑,難道不可笑嗎,一個(gè)茍且求生的男寵,卻還會(huì)在乎這些……

說不清心里翻滾的是什么思緒,顧淮生有些不適應(yīng)地按了按胸口,想將那些莫名其妙的思緒都給壓下去。而就在這時(shí),坐不住的薛梓奴已經(jīng)將錢袋撿了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之后遞到了顧淮生手上。

“顧大哥,我看這還挺重的,打開看看?”

“嗯?!?/br>
薛梓奴迫不及待地扒開錢袋,將里面零零碎碎的銀子都倒了出來,扒拉著數(shù)了數(shù),驚呼道:“這,這有四五兩了吧!什么藥值這么多錢,顧大哥,我們給他送回去吧……”

“送回去做什么,”顧淮生從他手上抽走錢袋,慢條斯理地將碎銀都掃進(jìn)去。神醫(yī)谷玉無顏親手調(diào)制的玉露生肌膏,千金不換,這點(diǎn)銀子怕是連指甲蓋大小都買不起。而且,就算不提膏藥價(jià)值,“我救他一命,連這點(diǎn)銀子都收不起嗎?!?/br>
顧淮生無心之言,薛梓奴卻有點(diǎn)生氣了:“話怎么能這么說,他如今這般境地,這四五兩銀子也不知是如何省出來的,他都將全部家當(dāng)給你了,”說到后面,他又放低了聲音,眨巴著眼睛哀求道,“顧大哥,反正我們也不缺錢,不如就將這些錢還給他吧……”

顧淮生一怔,搖頭嘆息:“你啊……你道是我想要他的救命錢么,只是這些錢不得不收?!?/br>
“難道不是嗎……”

薛梓奴茫然地看著他,顧淮生只得繼續(xù)解釋道:“他把這些錢給我,是想要維護(hù)最后的生而為人的尊嚴(yán),若是把錢還回去,于你而言是出于好心,可于他而言,卻是施舍,是憐憫,是將他最后想要守護(hù)的東西給殘忍地撕碎?!?/br>
他目光落在手里的錢袋上,眼神縹緲悠遠(yuǎn),萬千思潮洶涌而來,卻又很快被壓在平靜的海面之下,無人可以窺見。

錢袋明明沒有多重,掂在手心卻沉甸甸的,他透過錢袋,仿佛看到了很久之前的自己,同樣的身陷囹圄,孤苦伶仃,拖著殘破的螻蟻之軀苦苦掙扎。

不過不同的是,自己一心求生,最后破后而立,求仁得仁,而這個(gè)男人卻一心向死,又求死不能。

第3章原是故人(一)

住在全府的第十一天,老東家平王世子因?yàn)樾碌昧艘槐厩V,派人來接顧薛二人過府一敘。

一出全府,薛梓奴就跟從籠中逃出來的鳥兒一樣,興奮不已,嘰嘰喳喳說了一路,幸好世子府和全府相距不遠(yuǎn),顧淮生這才在耳朵被磨出繭子之前幸免一難。

一到世子府后,顧淮生就與薛梓奴分道揚(yáng)鑣,薛梓奴回自己住所收拾東西,他則連衣服都沒換,徑直去了書房。

“世子殿下?!?/br>
見顧淮生走了進(jìn)來,晉王世子文景州放下手中的筆,起身相迎,眼角眉梢都吊上稍許喜色:“懷瑜你來了,此處無外人在,喚我子初便好?!?/br>
此處并無外人,顧淮生一直緊繃的臉龐也稍微放松了些,眼角眉梢流露出些許疲倦,這是在外人面前從未展露過的表情。

他揉了揉眉心,在椅子上坐下,“子初?!?/br>
“你在全府這么些天過得怎么樣?我一直都很擔(dān)心你,”文景州好心地給他斟了一盞茶,擔(dān)憂地問道,“那個(gè)老賊沒懷疑你吧?”

“沒有,我如今這副模樣,當(dāng)初連你都認(rèn)不出我來了,他還能懷疑到哪兒呢?!鳖櫥瓷舆^茶輕輕呷了一口,茶水尚溫,入口清冽,讓人覺得精神一振,這么多日積累的疲倦被沖淡不少。

“沒有就好,”盡管知道不會(huì)露餡,聽到顧淮生親口說出來文景州還是大大松了口氣,“我這些日子為了你可是茶飯不思,芳兒都擔(dān)心我是不是生病了,張?zhí)t(yī)來為她診脈時(shí)還張羅著讓我也去診一診?!?/br>
聽他提到世子妃,顧淮生少不得要問一句:“世子妃沒事吧?”

“還是那樣,”文景州眉宇有些黯然,“太醫(yī)說好好保養(yǎng)的話還能有四五年的光景?!?/br>
氣氛陡然變得如此低沉,顧淮生一時(shí)也不知該說什么好,世子妃是文景州作為質(zhì)子到了大梁之后梁帝指給他的,文景州固然很是抵觸,但他一直是個(gè)真君子,說什么也不會(huì)遷怒于這個(gè)同樣犧牲于政治聯(lián)姻的可憐女子,與世子妃相敬如賓地過了一段時(shí)日后,漸漸也生出了真感情。

或許孤身處于異鄉(xiāng)之人,骨子里都有一種難言的寂寞孤獨(dú),世子妃之于文景州,就像干禾之于快要熄滅的星火,是解決這份孤寂的良藥,予他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