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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葉之蔭要見,那也沒有阻止的理由。葉之瀾無可奈何。與父母私下商量,雖然之前兩個人鬧得天翻地覆,但許天奇的情況就擺在那里,葉之蔭無論出于何種心態(tài)想看一看他,似乎都很講得通。但真正到醫(yī)院“見”到許天奇,又是一周之后的事情了。葉之蔭感冒,低燒,頸椎痛。大豌豆同他一道病懨懨的,毫無活力,幾天才稍微動一下。“這可怎么辦呢?!碧崞鹞磥淼耐馍~之瀾還是忍不住對許天奇的恨意。假如不是那天他的狂躁和暴力……“為什么非要去看他?!睌v著孱弱的哥哥,葉之瀾一手拎著探望病人用的果籃,一邊小聲抱怨,“看就看,還買東西?!?/br>“別人帶了。”葉之蔭臉色憔悴,裹在厚重的冬衣中,整個人格外清瘦。兩三個人從他們身邊走過,抱著花,提著補(bǔ)養(yǎng)品。葉之瀾悻悻地哼了一聲,道,“那些是探親友的?!睌v扶的更用力些,狀似無意道,“反正他也吃不上,還不如給我們豌豆吃?!毖b模作樣地捏細(xì)嗓子,“是不是啊,大豌豆?”葉之蔭低頭看看微微隆起的小腹,“豌豆說,不好?!?/br>“怎么不好?”葉之瀾打算用手指撕破塑料紙,摳出一枚殷紅的蛇果,“大豌豆不喜歡蘋果嗎?”“它說,它喜歡吃土豆?!?/br>“那好?!比~之瀾放棄了毀壞毀壞果籃的舉動,“喜歡土豆?。炕仡^我就雇個人在院子里種上一壟。”來到醫(yī)院前葉之瀾和軍方的負(fù)責(zé)人通過電話。對方很驚訝,畢竟通知了快兩個月,葉家還是第一次主動詢問許天奇的身體。“轉(zhuǎn)入普通病房了?!必?fù)責(zé)人講,他隱約聽說過許天奇和另一半關(guān)系并不融洽,似乎鬧過一小段時間的離婚。離沒離成不知道,人現(xiàn)在昏迷不醒,想簽字,也得等他恢復(fù)意識。結(jié)果葉之瀾按照提供的地址找上12樓的特護(hù)病房,卻撲了個空。病房空空蕩蕩,床鋪整潔,柜子上的花瓶插著一束沒精打采的花。殘留著藥物的氣味。門窗打開,危樓多悲風(fēng),過堂風(fēng)吹得人措手不及。葉之瀾拖了張軟椅,回頭一看,葉之蔭神情緊張,眼睛睜得很大,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不舒服嗎?”葉之瀾道,“快坐下歇口氣。我去給你倒點水?!?/br>“不,不用?!比~之蔭環(huán)顧左右,兩手不安地握著,“這里有他的味道,”他低聲道,“我能分辨……”“沒事,他現(xiàn)在動彈不了,而且我在這里。”葉之瀾后悔,就該強(qiáng)硬阻止的——來醫(yī)院看什么看!一個病人,有什么好看的!葉之蔭局促不安,整整袖子,又去拉高衣領(lǐng)。葉之瀾實在不忍心見他如此擔(dān)驚受怕,便上前環(huán)住他的肩膀,輕聲道,“不舒服的話,咱們先走吧。”“我……還沒見到他?!?/br>“不想見就不見,過幾天再來?!?/br>“過幾天?”葉之蔭輕呼一口氣,“過幾天,還能見到他嗎?”葉之瀾無言以對。“我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shè)?!比~之蔭道,“我知道,我們的關(guān)系,唔,我們問題非常多?!?/br>“別想那些?!?/br>“他受傷了。情理上說,我應(yīng)該來探望他?!比~之蔭的表情簡直可以稱之為凄惶,“他是大豌豆的父親,其實,也算得上對我不錯。”房子,禮物,無視他放在床頭柜中的藥——“可聞到他的氣味,我還是怕。”“他,”葉之瀾半摟半抱地將哥哥帶出病房,“他傷害過你很多次,你怕他,很正常。”葉之蔭搖搖頭,“傷害?結(jié)婚了就要那樣,他說的沒錯。”“那他也不能太過分。”葉之瀾道,“他現(xiàn)在傷害不了你……不必害怕?!?/br>“我怕他,也可能怕的不是他,”他疲累地總結(jié),“我有點太神經(jīng)過敏,這樣不好?!?/br>他們在門外講著話,大豌豆蠕動,像是一個巨大的氣泡從小腹中升起來。一名軍人的身影在走廊拐角出現(xiàn),見到葉之蔭,吃了一驚,然后往后停在原地,好像在考慮是不是要過來打招呼。“肖陽。”葉之蔭同樣看到了他,“許天奇的鐵哥們?!?/br>葉之瀾撇嘴,“軍痞,一路貨色?!彪p方大眼瞪小眼地沉默片刻,肖陽正了正軍帽,大踏步走過來,站在一米開外,向葉之蔭行了個軍禮。他眼下烏青,胡子拉碴,易容不整?!澳愫茫毙り柭曇艉艿?,“來看許天奇?”葉之瀾道,“我哥出于人道主義?!比~之蔭恢復(fù)了安靜的神色,“聽說他受傷了,總要過來探一探病?!比缓髥柕?,“可他不在?!?/br>“他,昨天夜里還在這里?!毙り柶骋谎郯腴_的房門,“凌晨五點鐘情況突然不好,于是……正在ICU。剛下手術(shù)臺?!?/br>“是,是這樣啊?!比~之蔭緊緊抓著袖口,肖陽注意到他泛白的指關(guān)節(jié),“搶救過來了,危險期過了,還是會送到這里的?!?/br>“我能去見他嗎?”葉之蔭道,“去ICU。”“哥,”葉之瀾想這次說什么也不能放任葉之蔭直面許天奇,即便是昏迷的也不行,“你累了,回去休息吧?!?/br>“不行,我去看一眼?!比~之蔭朝肖陽伸出一只手,“請你帶我去?!?/br>肖陽道,“這個……”“我就見他一面?!?/br>“可是……”“我不是去幸災(zāi)樂禍的?!比~之蔭目光誠懇,“我就看看他。”肖陽不回答他,他便緩慢地、卻堅定地重復(fù),“看看他?!?/br>“大哥!”葉之瀾想起他方才恐懼的樣子,“你會不舒服的?!?/br>“我做好心理準(zhǔn)備了……我不怕?!比~之蔭回頭看看弟弟,然后面對肖陽,站直身體,“肖陽,我請求你,帶我去看看他——看看許天奇。”(二十五)葉之蔭沒有想到,再次見到許天奇,居然會是這樣的一種情形下。在他的印象中,許天奇是一個精力充沛到令人難以忍受的人——夜里睡覺,手腳總不會好好放著。四仰八叉地伸展四肢,占據(jù)床鋪的絕大部分,像一只圈地的猛獸,虎視眈眈地覬覦著葉之蔭藏身的角落。然而,在ICU病房中的許天奇,終于失卻了他的活力。他安靜地睡著,胸膛看不出起伏。若不是儀器的曲線上下起伏,葉之蔭真的幾乎以為,這個alpha已經(jīng)離開了。肖陽和醫(yī)生不知怎么溝通過,葉之蔭獲準(zhǔn)進(jìn)入ICU探視。脫下厚重的羽絨外套,換無菌服時,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