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手走進來，應(yīng)母仔細觀察過他們的神態(tài)、動作，幾十年看人的經(jīng)驗，當下便了然，這對夫妻，暫時不需要他們擔心。

    “若有事，你便來找我，我一定給你出氣。”

    唐諾點點頭。

    “學(xué)習(xí)呢？可應(yīng)付得來？”

    “任務(wù)不重，我可以的~”

    應(yīng)母笑笑，打趣道：“我只怕我們堯之會占用你過多時間?！边@是變著法的說應(yīng)堯之粘人了。

    她是樂見其成的。

    這趟回來，明顯感覺到兒子的氣場都柔和了許多，表情冰霜化開，偶爾盈盈笑意。果然這百煉鋼，遇到對的人，也能成繞指柔。

    爺爺問應(yīng)父應(yīng)母來年的打算。

    應(yīng)父答：“這年一過，我們準備去南極……”

    “哼?！睜敔敱亲永锍鰵狻?/br>
    “……南極現(xiàn)在正是極晝，那邊考察點有我?guī)讉€老伙計，聚一聚?！?/br>
    “哎，你們行程安排好了么？我這段時間恰好要去南美一趟……”小叔眉飛色舞，和應(yīng)父應(yīng)母說起南美的風土人情。

    唐諾在下方勾勾應(yīng)堯之的手背，他看她一眼，嘴角微微翹起。

    應(yīng)母敏銳地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鼻子忍不住有些酸澀。

    這正是她期待了許久的，具有煙火氣的兒砸呀！

    爺爺堅持到十點半，顫顫悠悠說一把老骨頭要回房間睡覺。

    應(yīng)母攙扶著爺爺，叫上唐諾一塊兒，三人沿著樓梯慢吞吞地走。

    關(guān)上房間門之前，爺爺忽的來一句：“許久沒見堯之如此歡喜外露?！?/br>
    “是啊，我和羽瀚也很歡喜?！?/br>
    唐諾跟在一旁附和，實則不懂爺爺?shù)囊馑?。面帶疑惑看向?yīng)母，卻見她眼底似有淚意。

    她懂了。

    婆婆這叫她上來，是想抽時間和她單獨聊聊。

    于是倆人沒急著回去，散步去廚房做沙拉。

    “媽，您喜歡哪種味道的酸奶？”

    “原味?！边吿暨x水果，應(yīng)母說，“諾諾，你嫁進來這么久，我們一直沒能好好談?wù)勑?。今天借這個機會，我想跟你說說話?！?/br>
    “嗯……您說?！?/br>
    “你不要有壓力?！睉?yīng)母輕輕嘆一口氣，“我是見你和堯之二人琴瑟和鳴，太開心太欣慰。

    “你不知道吧，你嫁進來后，堯之的笑容增了許多。給我和他爸打電話時，偶爾都能笑出來。

    “我這兒子，我是了解的。他小時候，我和他爸對他太嚴格，導(dǎo)致他什么都藏在心里，久而久之憋出了病。

    “他讀初中的時候，我問他，我說，兒子，你怎么不喜歡笑。你猜他怎么說，他說他不懂人為什么要笑。當天晚上我和他爸大吵一架，也是那時候，我意識到我們的教育方式有問題?！?/br>
    應(yīng)母見唐諾聽得認真，模樣端端正正，就差要做筆記的模樣。星眸瓊鼻，確實是個惹人憐愛的孩子。

    也難怪她兒子那么牽掛。

    “我今天與你說這些，其實是想揭露堯之身上最大的問題，這問題我須攤在你面前，免得你們夫妻以后因此爭吵。”

    唐諾和應(yīng)母接觸的機會不多，聽到這，心跳微加速，撥幾次頭發(fā)。

    “你可聽說過‘我執(zhí)’？”

    唐諾搖搖頭。

    應(yīng)母又問：“‘偏執(zhí)’？”

    小雞啄米。

    “‘執(zhí)著’是褒義詞，過頭就成了‘偏執(zhí)’，是個貶義?！覉?zhí)’呢，是佛教用語，佛法認為‘我執(zhí)’是痛苦的根源?！?/br>
    唐諾停下手中的活計，聽得似懂非懂，“媽，我聽著呢?！?/br>
    “堯之身上最大的問題，就是偏執(zhí)。因為‘執(zhí)’，他可以不要命地去做一些他認為是正確的事，可以拋棄個人情緒的變化。表面看起來活得輕松，實則危險，讓我們做家長的，無力又心疼。

    “好在，諾諾，有了你，我們看到了起色?！?/br>
    “我？”

    應(yīng)母點頭，“他把‘執(zhí)’轉(zhuǎn)移到了你身上，其中還有隱藏的一部分自我，所以你能夠左右他的情緒，甚至幫他挖掘出了這部分隱藏的自我?！?/br>
    “媽，左右情緒……這不就是‘愛’的表現(xiàn)嗎？”唐諾吶吶。

    “對呀，就是愛?！睉?yīng)母的視線帶了點調(diào)笑的意味，看得唐諾愈發(fā)臉熱，“失戀會讓人痛苦，這痛苦的來源就是‘我執(zhí)’，堯之比常人更偏上幾分，對待感情執(zhí)著過了頭。為了避免這痛苦，他必定無法接受與你分手。”

    “啊……既偏且執(zhí)。”唐諾不知該說些什么，又想和應(yīng)母互動，便開始胡言亂語。

    “所以，我站在一個母親的角度，希望你們夫妻遇事多商量，不輕言放棄。同時也是懇請你，若是堯之因‘我執(zhí)’做事過了火，你能為他考慮幾分。說這話的我是一個自私的母親，但我的初心，是希望你們能好好的?！?/br>
    “我會的……我們不怎么吵架?！?/br>
    應(yīng)母端詳唐諾的表情，突然笑開了，“很好，很好。是我和羽瀚多慮！”

    唐諾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知道唐諾的疑惑，應(yīng)母眨眨眼睛，“我在這賣個關(guān)子。諾諾，嫁進應(yīng)家，你可得多讀點書，就從，尼采的入手吧。”

    話題轉(zhuǎn)換太快了！

    唐諾猝不及防！

    兩人說了些別的家長里短的小事，端著沙拉去家人房。

    “諾諾，我與他父親，都是很好相處的人。與你說這些，只希望，你們夫妻能夠恩愛和睦，用你們年輕人的話講，一個不小心就白了頭?！?/br>
    應(yīng)母說這話時，唐諾看到她嘴角由心的笑意。面部已經(jīng)生了細紋，卻不因此損了她的美麗，更增添歲月沉淀下的優(yōu)雅。

    唐諾點點頭。

    *

    23:40的時候，唐諾按照約定，給唐爸唐媽打電話。

    澤城在南方，每逢過年，氣溫都開始回暖了，自是沒有壹市紛紛灑灑飄雪的美感。

    唐爸有幾分傷感地埋怨女兒長這么大，頭回不和他們一起跨年。

    說得唐諾心頭微動，無端生出幾分傷感。

    唐媽忙在一旁打哈哈，“乖女，過完年我和你爸要去參加廣場舞大賽哩！”

    唐諾：“……”

    另一頭唐媽說開了，從她的舞姿如何打敗一干業(yè)余大媽，到唐爸怎么走關(guān)系混進她們女人天團……聽得唐爸老臉一紅，假作意興闌珊狀，認認真真看電視。

    “你和堯之，而今日子過得怎么樣？”唐爸走后，唐媽鬼機靈地將話題一轉(zhuǎn)。

    “我們挺好的嘞?！?/br>
    “哼，你可別敷衍你老娘。好不好，等你們回家了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唐諾思索半晌，硬著頭皮道：“媽，有個事，我覺得我得坦誠?！?/br>
    “你說?！辩H鏘有力。

    “媽，你還記得初中帶我去看心理醫(yī)生的事伐？”

    “哦，你想起來了？”

    “嗯……”

    “生活沒受影響吧？”

    “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