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淑蓮知道李奧陽父子的約定，也清楚現(xiàn)下父子二人幾乎沒有促膝交談的時候。掛念關(guān)心兒子的李昌瑞，便常常去找老陸了解兒子的近況。鑒于以往的情況，秦淑蓮自然不會往別處想。

    “說到顧彤，這孩子有些時候沒來了吧？”李昌瑞索性自己一無所知，順著秦淑蓮的話說下去，“有空的時候，你做兩個她愛吃的菜，老吃外面的飯菜會膩的?！?/br>
    這一刻，秦淑蓮看著李昌瑞，她有將一切都告訴他的沖動。她看著他的眼睛，張了張嘴，但想起當時顧彤面容堅定苦苦央求的樣子，最終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話語咽了回去。

    秦淑蓮的表情，令李昌瑞斷定，她和顧彤可能早就已經(jīng)知道了李奧陽和阮藍的關(guān)系，只是她們故意隱瞞著自己。

    李昌瑞將熱好的菜盛在盤子里，他同樣沒有在秦淑蓮面前挑明的意思。他有著他自己的計劃，而他計劃的出發(fā)點和基本中心只是為了兒子、為了所有人都好。他只想讓一切悄悄的恢復(fù)“正常”。他也堅信，他周密的計劃，對每一個人都是有益的。

    第二天上午，陳姨去買菜剛離開不久，響起的門鈴聲令阮藍詫異不已。她以為是陳姨落下什么重要東西了。但當她打開房門看到外面的人時，只能驚訝地張大雙眼，甚至一雙手都緊張局促到不知要如何安放。她看著外面的人，半天才喊道：“叔叔?！?/br>
    從阮藍緊張局促地看著自己的神色上，李昌瑞斷定，兒子已經(jīng)告訴了她自己的身份。當下，李昌瑞看向阮藍，問：“我能進去坐會兒嗎？”

    “當然?！比钏{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后退了兩步，將李昌瑞讓到屋里。

    李昌瑞從容的坐進沙發(fā)里，他知道陳姨去買菜得需要一段時間，因此趁這個空檔，過來跟阮藍“說幾句話”。

    上次的電話里，陳姨如同匯報工作般，詳細地介紹了她在這邊的工作內(nèi)容，甚至具體到了什么時間出去買菜，什么時間做飯，什么時間打掃屋子……由此，李昌瑞也得到了許多“有用”的訊息。因此，他昨天就將今天的“這個時間段”安排成了空白。

    他朝準備去給他倒水的阮藍擺擺手，示意她在對面坐下，他看著略顯緊張不安的阮藍，正色道：“阮藍，我們談?wù)?。?/br>
    阮藍看著李昌瑞，聽到他嚴肅地喊出自己的名字，完全不知道他要跟自己談些什么，一顆心開始突突跳個不停。

    李昌瑞工整嚴肅的表情，令阮藍有種作為病人，聽見醫(yī)生跟自己說“對不起，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般的感覺?？傊?，是一種極其不好的預(yù)感。

    “我也不繞彎子，直接切入主題，或許會令你感覺突兀，我先跟你說聲抱歉?！崩畈痖_門見山道。

    阮藍輕輕咬著下唇，心情忐忑地看著對方。

    “我看的出來，你對于奧陽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br>
    阮藍驚愕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想要表達什么。

    “前幾天我在停車場偶遇過你們，我是從當時奧陽對你關(guān)切的舉動和他看向你的眼神里推斷出來的?！崩畈鸾獯鹆巳钏{的疑惑。然后，他的視線從阮藍臉上挪開，穿過明亮的落地窗望向窗外，說，“我們家的大致狀況你也清楚的吧？奧陽的母親兩年前去世了。”

    阮藍的心在胸膛里跳的格外厲害，她似乎已經(jīng)隱約知道了對方想要“談”什么。

    李昌瑞說著，從包里拿出那張他珍藏在辦公桌抽屜里的全家福照片，將它遞到阮藍面前，說：“奧陽這樣的笑容你應(yīng)該很常見，也很熟悉的吧？可是你知道嗎，時隔兩年，我最近才重新從兒子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笑容?！?/br>
    阮藍纖瘦的手指輕輕撫過照片中李奧陽舒朗的笑臉。

    “作為一個父親，看到兒子臉上帶著這樣的笑容，心里自然十分開心和欣慰?？墒牵坏貌徽f，我是一個自私的父親，也是一個有些貪婪的父親。我希望自己兒子的臉上能夠永遠帶著這樣的微笑，無論如何也不希望這樣的笑容會是短暫性的存在。哪怕這可能性發(fā)生的幾率不高，可我依舊希望能采取一切措施盡量規(guī)避。我只希望我兒子的幸福是安穩(wěn)的?！?/br>
    阮藍握住照片的手僵住了，她抬起臉看著對面的人。

    “阮藍，我知道你是一個好姑娘。但是……阮藍，我不妨告訴你，奧陽母親的突然辭世，帶給我們家的打擊幾乎可以說是覆滅性的。那段時間，我甚至一度不知道該怎樣繼續(xù)生活下去……”說到這里，李昌瑞nongnong的眉峰蹙到了一起，似乎在奮力壓抑著某種情緒，隔了大約四五秒鐘，他才繼續(xù)道，“很多人看到我娶了別人，而且還是在前妻走后的不多時日。可是很多人都不知道我真實的心境，我不想辯解什么，也沒什么好說的。因為我知道，她都懂，這就夠了……

    “所謂‘湔裙夢斷續(xù)應(yīng)難’。續(xù)弦，對于一個有著深愛的妻子的男人來說，最大的幸運，便是永遠都不要有這樣一種體會……”

    阮藍的眼睛里已經(jīng)泛起了一層水霧，她使勁咬著下唇。

    看著阮藍極盡隱忍的表情，李昌瑞心里有些不忍，但他還是堅定地說出了下面的話：“阮藍，出于一位父親對兒子自私的愛，我接下來的話或許會傷害到你，但我只能對你萬分抱歉。幾經(jīng)慎重考慮，我還是向你提出這樣的請求。我希望，自己的兒子不要經(jīng)歷一遍他父親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苦痛?！?/br>
    阮藍的淚水劃過臉頰，淚眼朦朧中，她看到照片里李奧陽的笑容越來越模糊，直至再也看不清楚了。

    “您的意思是讓我離開他，對嗎？”說出這句話，阮藍只覺得用上了所有的心力，她的身體在止不住地打顫。

    “阮藍，你們現(xiàn)在認識的時日尚淺，分開以后，時間會漸漸愈合這個淺傷，幾年后，甚至連記憶都會淡去。但你想沒想過，如果你們現(xiàn)在在一起了，或許眼下這段時間你的病可以治愈，然后你們組建家庭……可你的病畢竟不跟其他的病癥一樣，它……阮藍，你想沒想過，將來萬一有什么意外出現(xiàn)，奧陽他得承受怎樣的打擊和痛苦？”

    李昌瑞的最后一句話觸動了阮藍，這個問題是這段時間來，她一直有意規(guī)避不去碰觸的。她當然清楚她的病，她知道，她這個病存在很多的不確定性，就像隨身攜帶了一顆□□，說不定什么時候它會卷土重來。

    那天意外聽到的顧彤的話，也在此時清晰的浮上她的心頭。顧彤說：她這病的病變部位極其隱秘，最佳治療方案首選放療，可一旦復(fù)發(fā)，再次放療的作用將會微乎其微。

    那么，除非她能保證自己的這個病一定不會復(fù)發(fā)，否則，如果復(fù)發(fā)的話，那么她……

    ☆、這樣

    阮藍沒有顧得上考慮關(guān)于自己的那飄忽不確定的未來，此時，她只是掛念著“那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