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聲，“我，我?guī)屯瑢W(xué)寫作業(yè)，他們會給我錢，這些錢我都攢下來，收在罐子里。”

“我想給你，買止疼藥……我知道的，我都聽見了！你很痛，痛得晚上都整夜睡不著覺！”

“所以早上要等我去上學(xué)了，你很晚才起床，因為你害怕被我發(fā)現(xiàn)，還騙我說你只是喜歡賴床……嗚……”

許辰伏在哥哥身上嚎啕大哭，他不知道日日夜夜擔(dān)驚受怕了多久，生怕第二天早晨醒來，哥哥就不在了。

他甚至不敢跟任何人吐露一點心事，因為他明白，哥哥想瞞著他，所以，他只好裝作不知道。

肩頭被淚水濡濕了一大片，段回川繃著唇，胸腔劇烈地起伏，無聲地收緊了手臂。

我這樣的人……我這樣的……

他只覺得一顆心恍若落在極柔軟的地方，那些被過往勾起的夢魘和如火如荼的暴怒情緒一瞬間撫平了。

那些驚恐凄厲的尖嘯和惡語也離他遠去，它們蠶食蛀空的身體，仿佛被這一句話重新填滿，從心底里滋生出滿溢的欣慰與歡喜，幾乎灼燙了他的眼。

少年可以肆無忌憚地哭泣，他卻不能。他只能死死閉上眼，又用力睜開，大雨淹沒了哭聲，這場滂沱大雨隔著玻璃窗，倒映在他眼中，仿佛下到了心上……

到底是久經(jīng)風(fēng)浪煉出一顆冷硬鐵石的心，段回川沒有忘記眼下還有一個爛攤子等待收拾，他極快地從跌宕的情緒里抽離出來，安撫地摸了摸許辰的腦袋：

“小辰，別怕，哥哥在這里，我會保護你，沒事的……”

許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從段回川的懷抱里掙脫出來，像是被烙鐵般的鮮血燙到，飛快地在臉上抹了兩把，強忍著懼怕和驚恐，轉(zhuǎn)頭去看萎靡在地的徐永，身下的血從傷口里流出來，蜿蜒到他腳邊。

“他……他死了嗎？”許辰嘴唇都在發(fā)抖，聲音極輕極慢，生怕說出某個字眼。

段回川皺著眉頭去探了探男人脈搏，雖然微弱，但還依稀可辯，他略略松了口氣，和緩地道：“他還活著，還有救。”

許辰緊張的神情立刻放松下來，先前被憤怒和厭惡沖昏的頭腦也冷靜了許多，后怕和倉惶涌上心頭，胃里一陣惡心反胃。

“我，我剛才在門口就聽見，他罵你是……他還是來帶我走的？我不要回到那個‘家’去……”

段回川捂住了對方語無倫次的嘴，耐心安慰道：“你聽我說，上樓洗個澡，喝杯熱水，然后睡一覺，這里交給哥哥處理，誰帶不走你，一切都會沒事的，相信我。”

“你保證？”許辰小心翼翼地望著他。

段回川鄭重地點點頭：“我保證?！?/br>
安撫了許辰上樓休息，段回川拿紗布緊急處理了徐永的傷口，雖然此人卑劣至極死不足惜，但他決不能死在這里、死在小辰手上，更不能去醫(yī)院，讓小辰捅傷父親的事情傳揚出去。

猶豫不過須臾，段回川將人扛起來，穿過滂沱大雨，敲響了對面言亦君家的大門。

不知為何，分明只是萍水相逢的泛泛之交，段回川卻仿佛篤定他會幫助自己，就像那天一樣的大雨傾盆，他在雨中為他撐起一把傘。

唯一可慮的是，言亦君會不會不在家。然而這點顧慮下一秒就被拉開的大門打消了，言亦君來得很快，好像隨時都在等待他到來似的。

言亦君的目光自段回川淋濕的發(fā)梢，落到那個昏迷的傷者身上，不覺微微一驚。

段回川見他蹙眉，以為自己過于唐突，正要想個借口解釋幾句，后者卻立刻側(cè)身將他讓進屋，催促道：“快進來，雨這么大，小心著涼。”

段回川對上他的有眼神，那雙溫潤明亮的瞳孔盛滿了自己的倒影，有種被大雨洗過的沉靜。他微一頷首，帶著昏迷的徐永進屋，將人安置在沙發(fā)上。

原先，他只是相信言亦君會幫忙，卻不料對方竟然連問都不問上一句，這樣的信任和妥帖，仿佛一捧溫水掬在心頭，再冷硬的心都被泡得軟了些。

“言醫(yī)生，麻煩你幫我看看這人的傷勢，我……不方便去醫(yī)院?！倍位卮眠^他遞來的毛巾擦拭著頭發(fā)，遲疑著道，“如果沒有打擾你的話——”

“無妨，這一點小忙我還是能幫得上的?！毖砸嗑⑽⒁恍?，清朗和煦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言：提供毀尸滅跡服務(wù)，鄰居可免費！

第21章過往

言亦君家中裝修風(fēng)格走的是復(fù)古典雅一派，窗明幾凈，家具陳設(shè)多為木質(zhì)，北面墻靠著一整面黃花梨木博古架，三三兩兩置了幾樣白釉瓷和小盆栽。

電視墻反倒更像個擺設(shè)，側(cè)面的插座空空如也，仿佛從來沒有通過電似的。落地窗邊設(shè)了一座落地屏風(fēng)水族箱，幾尾珍珠錦鯉悠哉游過。

說話間，言亦君將人放平，三兩下剪開衣服，完全暴露出背后的傷口。

他家里，普通的醫(yī)療器具都是備齊了的，甚至專門將地下車庫修成了一個小型私人手術(shù)室。不過眼下這點小傷，倒還用不上。

言亦君消過毒，細(xì)細(xì)檢查了傷處，也不問這人是誰，又是如何受傷的，只是平靜地道：“傷口不深，長度不超過三厘米，也沒有傷到要害，只是皮rou傷，至多是失了點血，已經(jīng)做過緊急處理，血已是止了，我會在局麻后給傷口清創(chuàng)縫合。如果是刀具之類的刺傷，打了破傷風(fēng)后注意及時換藥護理即可?！?/br>
“皮rou傷而已？”段回川有些意外，但轉(zhuǎn)念一想，許辰畢竟年幼，力氣不大，一時緊張沖動之下，又隔著衣服，只是淺淺扎了一下也很正常，當(dāng)時思維混亂，又顧著安撫弟弟，只覺得心情沉重，竟沒注意這許多細(xì)節(jié)。

這么想著，他又微微蹙起眉尖：“既然只是小傷，那為何昏迷不醒？”

言亦君手里動作一頓，抬眼向脖頸處的指痕投去一瞥，斟酌著說辭，委婉地道：“也許是因為，呼吸不暢，或者受到較大驚嚇，都有可能?！?/br>
“……”段回川突然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登時無言以對。

雨聲漸小，雷云似也盡情撒夠了氣四散流走。

言亦君處理完傷口，將人安置在客房，最后凈了手，這才走回來看向他。

“不用擔(dān)心?！毖砸嗑哉Z溫和充滿耐心，像每一個善良的大夫那樣安撫著患者的家屬，“他很快就能醒來，傷勢并不嚴(yán)重，修養(yǎng)些時日就沒事了。”

“我并不是擔(dān)心這種家伙……”段回川苦笑著搖了搖頭。

“哦？”言亦君恰到好處地?fù)P起眉頭，吐出一個疑惑的音節(jié)，見段回川欲言又止，便微笑著補充一句，“不用回答也沒有關(guān)系?！?/br>
段回川沉默片刻，淡淡開口：“其實這人，跟我有點血緣關(guān)系。”

言亦君一愣，又扭過頭去仔細(xì)看了看許永的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