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穩(wěn)言聽得認真，不時發(fā)幾句評論，這讓甘棠覺得他其實也挺向往平淡而普通的生活。

    記得之前詩詠提起他時，總是說他是做大生意的。甘棠清楚，做生意的人都忙，做大生意的人尤其忙。或許會賺很多錢，但付出的代價又有多少是心甘情愿的。

    甘棠不禁同情起這個和自己父親差不多年紀的人。盡管他早已經(jīng)另娶，盡管他也有其他孩子，但一個會趕來參加前妻的婚禮，卻沒有出席的男人，多少還是念著舊情的吧。

    都這把年紀了，她一個小輩又有什么苛責的資格。

    正說話間，門口的風鈴響了幾聲，甘棠轉(zhuǎn)身就看到唐頌走了進來。

    她有一種不太妙的預感。

    于是趕緊站起來。

    唐穩(wěn)言也站了起來，甘棠發(fā)現(xiàn)他要比唐頌矮一點，但畢竟是父親，所以氣場依舊很足。

    兩個人不像劍拔弩張，也沒有平常父子間的熟絡。

    甘棠下意識地往唐頌旁邊移步，然后握住他的一只手。他淡淡回握，卻讓她瞬間心安下來。

    到底還是唐穩(wěn)言先開口：“我們沒聊多長時間，就半杯茶的工夫?！?/br>
    “他們都走了，你還要再待嗎？”

    他們，指的當然是李琴和方世恒。

    “你蕭阿姨她們?nèi)ヂ糜瘟?，我回家也是一個人?！碧品€(wěn)言坐下來，語氣有些無奈，卻沒想到唐頌也帶著甘棠坐了下來，他要了杯奶茶，甘棠提醒他是甜的，于是改了杯綠茶。

    唐穩(wěn)言顯然是有點意外的：“你這兩天不忙？”

    “陪你喝杯茶的功夫還是有的。”

    唐穩(wěn)言看看他，又看看甘棠，笑了一聲：“難為你們了?！?/br>
    唐頌全程心平氣和，說了一些畫展的排期，唐穩(wěn)言聽得認真，然后說什么公司的年會，海外留學和投資，甘棠一頭霧水，聽到后來才知道蕭阿姨就是唐穩(wěn)言的現(xiàn)任妻子，夫妻兩個大概是為孩子的事cao心。

    一杯茶喝到見底，談話也結(jié)束。

    甘棠跟他道別，覺得他的笑容真誠了許多。

    回去的路上，甘棠說：“你和你爸爸的關系挺好啊?！?/br>
    “比你想象中的要好?！?/br>
    “是啊，我以為你跟他會像電視里演的那樣。”

    “我和他并沒什么矛盾，他一直支持我做喜歡的事，那時候我考美院，之后玩攝影，他都沒阻止過。他算是一個很開明的父親?！?/br>
    唐頌說：“雖然他不能算是個好丈夫。”

    “可是這么多年過去了?！备侍恼f，“你爸爸應該也放下了，所以他才會來祝福阿姨和方叔叔。”

    “他這么跟你說的？”

    “沒有，我自己猜的?！?/br>
    “那你想太多了?！?/br>
    “什么意思？”

    “我爸是個控制欲很強的人。雖然他和我媽已經(jīng)離婚多年，但是對于她的婚禮，他做不到不聞不問。”

    “這……可以理解成念舊情嗎？”

    “這是兩碼事?！碧祈炚f，“他不是想要干涉我媽和方叔的生活，只是在確定他們兩個的以后和他徹底無關時，他有些恐慌?！?/br>
    “……”

    “之前策劃婚禮的時候，我爸甚至提出讓我媽和方叔出國結(jié)婚，費用他出。”

    “這……”甘棠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出，照今天的情況看來，這個提議肯定是被否定了。

    “但叔叔應該還是不想打擾他們的吧?！备侍南氲剿麆偛藕妥约赫f話的神情，不像是個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他是個很固執(zhí)的人。”唐頌輕輕笑了一聲：“他要做的事，一般沒人攔得住?！?/br>
    “？”

    “這家酒店其實是他的?！碧祈灲忉屨f。

    “??？”甘棠吃驚，“所以他今天……”

    “所以，他今天就是來看看婚禮的舉行順不順利，有沒有出錯，這關系到他的面子?！?/br>
    甘棠有點失望，雖然不知道這種情緒是從何而來。

    “你是不是以為，我爸專門趕來祝福，卻因為物是人非而選擇離開？”唐頌卻把她的想法點破，“你的想象力有點太豐富了?！?/br>
    甘棠忽然覺得好笑，自己還真是有這種不著調(diào)的浪漫情結(jié)。但被他這么一說，又感覺余情未了這種事現(xiàn)實生活里還是少點為妙。

    半晌，唐頌又問：“他還跟你說了些什么？”

    “就是閑聊。”

    “有沒有問你家里的事？”

    “這你都知道？”

    “我說了，他是一個控制欲很強的人?！碧祈烆D了頓，沒再說下去。

    “照你這么說，難道他忽然對我的生活背景有了興趣，所以要來調(diào)查我嗎？”甘棠說，“我和你們認識又不是一天兩天了，現(xiàn)在才調(diào)查會不會太晚了點?！?/br>
    “今時不同往日。”

    “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br>
    “我發(fā)現(xiàn)你今天很奇怪?！?/br>
    “？”

    甘棠轉(zhuǎn)頭看他：“好像話特別多?！?/br>
    “可能……你就當我觸景生情吧?！?/br>
    甘棠還想追問觸什么景生什么情，反應過來自己卻紅了臉，這家伙語帶玄機的，攪得她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于是她說：“我理解能力差，你別和我玩文字游戲。”

    唐頌笑得開心：“沒關系，以后慢慢玩?！?/br>
    甘棠真覺得他哪里不一樣了，相處這么多年，也沒發(fā)現(xiàn)他嘴這么厲害。但不管怎么說，這樣的變化是讓她欣喜的，因為這讓她越來越接近一個另外的他，換了身份的他。

    唐頌倒沒甘棠這么敏感，只是意外他的父母對他的戀情接受得這么快。

    母親是這樣，父親也是。

    他不記得他們和甘棠有什么交集，但今天晚上，父親顯然是對甘棠很滿意的。畢竟他從來不過問他的交友情況。而他和甘棠的交流，似乎很愉快。

    甘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側(cè)過頭去看窗外的燈火和車流。

    她好像已經(jīng)習慣了這樣的獨處。感覺很好。

    ——

    回到小區(qū)，兩個人跟平常一樣往各自房門走。唐頌想起什么，轉(zhuǎn)身跟她說了研討會的事，要去三天，二號晚上才回來。

    甘棠愣了愣，說：“可是明天晚上跨年夜。”

    雖然她沒刻意去想，但潛意識里還是期待著的。這畢竟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個跨年夜。

    唐頌對此也感到抱歉，也是很自然的，他走過去抱了抱她。

    他想說什么，但又覺得說什么都不對。他承認自己還是不擅長表達和安慰。

    甘棠自然清楚他的報備代表著什么，雖然理解，但心里總歸不太舒服。也不知怎么，她忽然抬頭親了他一下，這種時刻大概是需要近距離的親昵來安撫的。

    唐頌也回禮般吻了吻她的面頰。

    甘棠笑笑，松開手臂讓他走，但唐頌沒動。

    目光交接，兩個人默契地重新?lián)ёΨ?。唇齒交纏了一會兒